近段日子以來,藍絲夜裡總是睡不好覺。這其中有許多原因,都在煩撓著她。
先是星光馬戲團,伊玫兒的父親把它和伊玫兒一直交給了自己。他信任自己,希望自己可以繼承他的遺願,把馬戲團繼續開下去,照顧好伊玫兒這個小妹。可是自己呢?和伊玫兒一樣,沒有半點的經營才能,馬戲團到了自己手裡以後,越破落,如果不是還有一幫忠誠的人在背後支撐著,只怕早已經經營不下去。
而伊玫兒,自己同樣也沒照顧好。以前豐滿的圓臉蛋兒變成了尖削的下巴,活蹦亂跳的小姑娘也學會從容的站在台子上演唱賺錢,變得懂事討人愛,卻止不住叫人心疼。如果可以,真希望她穿得漂漂亮亮的站到台上,為了喜愛而演唱,而不是為了生活而演唱。
還有那三個獸人,如果不被捕,根本不知道他們是獸人。他們勤勞而節儉,工作認真努力,究竟犯了什麽過錯,而要被人歧視,讓蓋尤裡這般忌恨?不知道他們現在身在哪裡,有沒有危險,藍絲很是擔心。
想了一陣,再也睡不著,擁被坐了起來。垂頭看到伊玫兒一條腿伸在被外,藍絲失笑,把她的腿蓋進被裡。伊玫兒夢裡不知道夢見了什麽,嘻嘻笑了兩聲,道:“好吃咂巴了兩下嘴,繼續接著睡。
藍絲卻是了無睡意,把身邊的伊玫兒捂得嚴嚴實實的,自己卻披了件衣服,怔怔的對著窗外的月光出神。
這時,就聽到了嗚嗚咽咽的風笛聲。
起初,聲音並不大,隨著夜風渺茫的傳來。聲音斷斷續續,像是靜夜裡女子輕聲地哭泣。飄飄忽忽,帶著一股莫名的傷悲。
接著,聲音變得真切起來,哀婉憂傷地曲子在月光下流泄,在風中嗚嗚的吹著,打動了藍絲的心。
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聲音,低沉、傷感,卻又清澈見底,在空氣中緩緩流轉。拔動著心底最深處那根易動的弦。
再聽下去,更覺那聲音自然、淳樸,如清水出芙蓉,天然沒有任何雕飾。純潔得仿佛不沾半點雜質的樂音,雖然有著說不盡的傷感,卻柔和的撫摸著人心,帶來一股極大的安撫力量。仿佛聽著它,心都變得寧靜了,傷感被沉澱,情不自禁地咀嚼著人生百味,隻歎人生多變,世事無情。
被風笛聲吸引著,藍絲終於忍不住披衣而起。尋著聲音找去。
聲音不遠,就在馬戲團的帳蓬前。有一個人在那裡點了堆篝火,背對著自己用一個不知名的樂器演奏一從未聽過的曲子。
那人看背影。肩寬腰窄,背很挺直,應該是個男子,不似成年男子那般高大,有些彎曲著。給人一種遲暮地感覺。他有一頭垂到肩上的長。沒有像其它的西大陸男子一樣用細繩扎起來系在腦後,隨隨便便的就披在肩上。兩輪月光如水。灑在頭上,染上一層紅銀交雜的輝光,竟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來。
那人仿是不知道自己的到來,仍在靜靜的演奏,藍絲隻覺得他的背影和夜色渾然天成,竟不敢出半點聲音驚撓,隻悄悄的走進他在篝火映照下地剪影裡,駐足靜靜的聽。
還是那種清新純樸、乾淨透明的曲子,吸收著淡淡地月光,在寂靜的夜裡溫柔的在空氣裡飄蕩,帶來一股悲傷而又虛幻的感覺,輕柔縹緲的味道借著明月地照耀,有一種直擊人心地強大力量。藍絲靜靜的聽著,隻覺得曲子雖是傷感,卻飽含著一股向上地希望,無論在現實中有多絕望冷漠的心,都可以被這聲音所打動。
曲子還在吹,漸漸高昂,內容已經生了變化。恍惚中,藍絲看到了鮮衣怒馬的兩邊人馬對峙。都是重鎧長劍,森然的眼光隱在頭盔下,只有劍刃雪白,反射著不帶半點暖意的光。戰馬在喘息,不安的打著響鼻子,從鼻孔裡噴出寒冷冬日下的白霧。
隨即人隨馬動,兩邊衝到一起撕殺,人在呼號,馬匹在叫嘶,兵刃短兵交接,滿是鏗鏘之聲!戰鬥中,不停的有人倒下,鮮血流滿大地。遠處,依稀可聞女人的悲傷的叫喊和小孩驚恐的哭泣,織成悲嗆的背景音。
戰鬥隨著人們的倒下而漸漸平息,悲傷的叫喊的哭泣聲變得清晰可聞,成了主旋律,戰鬥的聲音成了細不可聞的尾聲。戰場之中,一片狼藉,破碎的肢體、殘破的戰甲、滿是裂紋的盾牌和斷裂的兵刃,布滿大地。
人聲漸漸消去,隻余下那不知名的曲子還在緩緩的吹,在瑟瑟寒風中無盡的流轉,仿佛可以看到獵獵飄揚的旗幟歪斜的插在戰場中,述說著最淒婉的故事。這虛幻的一役,有多少人倒下,有多少人身亡,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有多少寡婦日日流淚,又有多少孩子夜夜驚醒,只會放聲哭泣尋找那已經不在的父親?
待得大夢醒來,藍絲才恍覺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臉,心中那股沉重的傷感墜得人無法呼吸。
卻見那人垂著頭,似是也沉在自己的曲聲裡,久久不能自拔。
月下,兩人一站一坐,都怔怔的。
良久,那人站在起來,似乎就要離開。
藍絲本能的顫聲道:“請留步!”
“誰?”那人問道,果然是個男子,聲音蒼老而古怪,有股奇怪的腔調。
“您好,我是藍絲-溫徹斯特。請問閣下這曲子叫做什麽?”
那人上半身一陣不規則的亂顫,像是勉力忍住,半晌後才拖著那股古怪的腔調道:“勇敢的
勇敢的心麽?真是個動聽的名字。就像那縹緲的尾音,縱然傷感,卻堅持著鼓勵人心,要勇敢,不要被戰亂所打敗,要在亂世中勇敢的戰起來,頑強不屈,直面悲慘的生活,在悲傷中成長,在廢墟中重建家園,成為整曲子裡,不是亮點,卻是讓人最難忘的部份。
藍絲急切的想跑過去燃文小說網,道:“求您教我!”
“別過來!”那人喝道:“就呆在那裡。”
藍絲止步,有些可憐的看著那人的背影,又一次道:“求您教我!“
那人沉吟了一下,問道:“你真的想學?”
藍絲點頭,恍覺那人背對著自己也瞧不見,忙道:“我想學!”
“為什麽?學這個不容易。我學了大半月——大半生才學會。”
藍絲並沒有聽得太真切,隻誠肯的道:“無論花多長時間我都會學!學這曲子,學您演奏的那個樂器。閣下,請滿足我這個願望。藍絲誓,我會用最虔誠的心去學習它們。”
“為什麽?”那人又問。
藍絲道:“回閣下,我從小有個願望,就是唱歌給所有人聽,唱出我的夢想,我的願望,用歌聲帶給人歡樂和思考。我從小就喜歡唱歌,一直認為歌聲裡有無盡的力量,可以帶給人幸福,帶給人快樂,還可以讓人反思,思考走過的人生。以前,這都是理想,我所會的歌,始終是不能打動人心。今夜,我終於聽到了可以觸及靈魂的樂曲。所以,請閣下體諒歌的心,請教我罷,藍絲求您了!”
那人背對著藍絲,似是聽得也有些動容,半響後才道:“好,我教你。每天夜裡到這裡來,自己一個人。緊記住,不許妄想瞧我的長相!”
藍絲狂喜,恭聲道:“藍絲緊記閣下的吩咐不敢忘記。”
那人滿意的點點頭,忽地憑空躍起,衣衫飄揚,隻帶著篝火飄忽不定,好一陣火光搖曳。藍絲不敢正眼瞧他,隻用眼角余光瞧見那人躍上房頂,足尖在房頂上一點,大鳥一般飄忽而去,只在篝火邊留下那件奇怪的樂器和一卷羊皮。
藍絲激動的奔過去燃文小說網,小心的收好樂曲,展開羊皮一看,卻是兩支曲子,一支是勇敢的心,另一支叫做邦尼。
藍絲感動莫名的收好,匆匆奔回房間,爬上床手握著羊皮卷都覺得這一夜太過虛幻而不真實。那樣的曲子都聽到了,實在叫人不得不懷疑自己所經歷的不是真事。只是手裡的羊皮卷是時時刻刻的提醒她,確實生過,不是假的。
這一夜,藍絲終究是再也無法入睡。
另一邊,徐錚偷偷摸摸的扒開窗戶,被冷得直打寒戰,全身抖著篩糠一樣趁著月光從窗戶外爬進來,摸到四個小夥子旁邊睡下。
剛躺下,又爬了起來,呸的一聲從嘴裡吐出一個金幣。舉著金幣在月光下細看,上面果然有血跡,當真在裝腔作勢把金幣放進嘴裡壓舌尖學老人說話時咬到了舌頭。
徐錚瞪著那個金幣苦笑:“你*!果然裝B是要不得的。這才裝一回就咬到了舌頭,下次再裝,不知道還有什麽報應。”撓撓頭皮,又自語道:“想唱歌給所有的人聽,帶來歡樂和幸福,額,很偉大的夢想。不過……她幹嘛老叫我閣下?還您啊您的,聽得全身雞皮疙瘩全鑽出來狂舞……靠,差一點就破功笑場。”
想到還要教那個藍絲學會愛爾蘭肘風笛,以及勇敢的心和邦尼兩支曲子,徐錚徹底的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