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緩緩開口道:“蒂娜是我八歲的時候撿到的。我村莊附近的森林裡隱匿著一個暗夜精靈的部落。他們離人類的村落並不遠,就住在翻過小山後的森林裡。這個暗夜精靈的分支一向和雷電豹魔獸一族關系很好,常常會和雷豹成為朋友,整個部落裡雷豹和暗夜精靈一起雜居。由於雷豹這種魔獸不太會哺育小獸,暗夜精靈就會擔當起哺育小獸和保護它們的任務,而雷豹長大後又反過來成為暗夜精靈的保護或是坐騎,他們是相輔相依的在一起生活的。”
“那時候,我們村子和暗夜精靈的關系還不壞。雖然很少交往,但這只靠打獵維生的部族偶爾會在食物短缺的時候在村子裡來交換食物,他們製做的弓箭和箭矢都是一流的,就是淘汰下來的都要比人類工匠做的好得多。他們就用弓箭換些糧食,油和鹽什麽的。”
“然後有一天,不知道什麽原因,這一支暗夜精靈和所有的雷豹全都離開了。沒人知道他們為什麽離開,什麽時候,我進林子裡拾柴的時候現林子裡以前不能進的地方可以進去了後,才知道他們的已經走了。當然,我後面才知道,那是個結界。小時候沒想到那麽多,隻想到可以到更多的地方拾柴,就一路走了進去,找到這隻小家夥。”
“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她就這麽大。”修斯臉上掛著追憶似的微笑,用巴掌比劃著。“像隻瘦小的小貓,一身毛皮又髒又亂,餓得奄奄一息的,只會出低低的叫聲。這家夥肯定是淘氣走丟了,暗夜精靈們遷走的時候沒有找到它。”
“我見到她時候就喜歡上了。看到她地樣子。生怕立即就會死掉。當時連柴也顧不得,抱著她就往村子裡跑。我所居住的村子很小,很貧窮落後,村裡只有一個半調子醫師,連個牧師都沒有。當時我很慌張,生怕她活不下去,向鄰居要了牛奶,把家裡的雞蛋和牛奶混在一起喂她。沒想到還真的管了用,她活了下來。我給了她取了名字叫蒂娜。”
似乎在回憶自己和蒂娜一起成長的快樂時光,修斯臉上述說著的時候,一直掛著淺淺的微笑,接著道:“她太小,根本沒有辦法自己捕食。你知道的,偏遠的小村總是很窮,也沒有太多地東西給好吃。雞蛋吃光了,我就去掏鳥蛋,厚著臉皮向鄰居大叔討些牛奶。一直這樣把她養到可以自己捕食。可以自己捕食了以後,蒂娜生長得明顯快得多了,然後蒂娜越來越強,漸漸的反過來照顧我,總是會捕些獵物回來給我。我又把多余的獵物送給其它的鄰居,報答他們。我就這樣一起和蒂娜漸漸長大。”
輕笑了一聲,修斯又道:“那時候真的很快活。我身邊總是有蒂娜陪著,因為有這個強大的家夥在,我總是可以比別人在森林裡走得更遠。她僅充當我的坐騎,更還在保護我。在蒂娜在我身邊的日子。她一直是我重要的夥伴。帶給我快樂,保護我,陪著我走遍森林裡地每一寸地方。”
聽著修斯的述說,徐錚情不自禁的回想自己和嚕嚕在一起的歲月。十六年裡在浩瀚林海裡,真是說不出的逍遙快活。在自己沒有能力保護自己之前,嚕嚕也是充當著忠實的保護的作用。陪著自己玩耍,讓自己前世的心理陰影慢慢被陽光和樹林,清澈的河流、湖泊,明媚的陽光,還有無憂無慮地日子醫治得無形無蹤。身邊一直有這樣一隻魔獸夥伴陪著,徐錚深深明白他們存在的重要性。他是朋友,是玩伴,是保護,還是一個全職保姆。
不用多想,徐錚就可以知道修斯和蒂娜在一起的情景。心中升起快樂的感覺。忍不住通過獸紋呼喚嚕嚕,把這個大家夥從外面召進來走到自己身邊躺下,舒舒服服的用背倚著它,才覺得滿足了。
看向蒂娜的魔獸蛋,徐錚心裡知道後面地故事估計不太好聽,卻又不禁問道:“然後呢?”
“然後?”修斯苦笑了一下,抓起酒瓶喝了一口,長聲歎道:“然後我就長大了,不再像少年那樣純真無邪。我想要出人投地,我想要風光。想要名望,想要富貴榮華,想要很多不切實切的東西。人心很貪的是不是?”
“不過蒂娜不再乎這些,魔獸沒有人類這麽複雜,有太多的貪念。她只是一心一意的對我好,無論我想做什麽,她都會全心幫助我。所以,我考上馴獸師,而且直接升級成為四階馴獸師。全村就我一個馴獸師,以前沒有過,現在也只有我一個。風光到了極點,榮耀到了極點,全材的人都說,瞧,坦威爾家出了一個馴獸師呢!真了不起!”
修斯自嘲的笑了一下,道:“那時候太年青,分辨不清真的讚揚和奉承,隻覺得自己實在了不起,天下好像沒有我辦不到的事。於是我更貪心了,不再滿足村裡的平靜生活。我帶著蒂娜離開村子,到外面去闖蕩,冒險。由於和蒂娜心意相合,我很快地就提升為六階馴獸師,差一步就可以成為馭獸使。這時候,我認識了迪夕蘿,一個瘋狂的女人。”
又喝了一口酒,修斯的眼光暗下來,道:“那時候根本不懂情啊愛的,只知道迪夕蘿很美,有漂亮的臉蛋兒,豐滿的胸脯,修長健美的腿,一笑起來很是嫵媚誘人。我被她深深迷住了,根本不顧她還有著眾多的追求,一心隻想打動她,讓她愛上我。”
“她愛上你了嗎?”
“沒有。”修斯嘲諷的道:“我以為她愛上我了。後來才知道不是,除了她自己,她誰都不愛。男人只是她達到目地工具而已,用過.
轉向,隻一個吻。我就連姓什麽都忘了,腦子暈乎乎地,連她眾多的裙下之臣都視若不見,自認為她最喜歡我。”
“在一起交往了大約半年吧。真可笑,半年的虛情假意,我卻要用蒂娜地一身來賠!”修斯呼吸急促起來,道:“這女人是個瘋狂的野心家,志比天高,一心想做些力所不得及的事情來引起別人注意。而且自私貪婪,醜惡之極。冬季到來的時候,她在冒險家公會接了一個任務,去剿滅一隻土龍。我們一行人傻乎乎的跟著她去了。”
“你知道麽,土龍雖然並不是真正的龍,但做為土系魔獸,皮粗肉厚,雖然攻擊力中等,但配上高強的防護能力後。並不是那麽好對付的。而且我們事先根本不知道,這隻土龍是一隻五階成年土龍,受傷以後被激起凶性,威力大得可怕,我們這支七人小隊費盡全力,以三死三重傷的代價才擊倒了土龍。整個隊伍裡唯一輕傷地就是迪夕娜一個,大家都反好保護得很好。那時候,我和蒂娜都已經重傷,任務完成就應該立即離開,第一時間救治隊友才是。可這女人非要取出魔核。還要去剝土龍的皮,棄隊友於不顧。正在她剝得高興的時候,另一隻土龍回巢,雖然只有四階,但我們隊伍殘破,已經完全沒有自保之力。這時候……這時候……”
修斯的聲音開始失控。徐錚一顆心驚恐的一陣亂跳,只聽修斯嘶聲吼起來:“那女人竟然轉身就逃了,拋棄我和所有的隊友隻身逃跑了!可笑的是,那時候我還在想,逃得一個是一個,不要大家都死在這裡,只顧大叫:‘迪夕娜,你快跑!’後來才知道,這女人根本就沒想過我們,以我們為餌。逃得飛快。更可恨的是,一個月後我才知道她竟然在冒險公會裡的拍賣行裡公開拍賣我們用生命為代價換回來地魔核!”
徐錚顫聲道:“那你呢?”
“我?當時我只知道自己死定了。可蒂娜突然竄了起來,拚盡全身的力氣向那隻四階土龍噴了一個閃電球,引開他的注意後叼著我就逃。後來的事我記不太清了,被蒂娜叼在嘴裡,一點力氣都沒有,隻記蒂娜在拚命的逃,一直在不停的流血,而身後。那隻土龍也一直在追。蒂娜叼著我奔跑的最後一段路,激了蒂娜全部的生命潛能。她身上的血在急奔跑的時候不住地往外噴,我拚命用手去堵,卻哪裡堵得住?她身上的傷口七七八八的很多處,都像噴泉一樣在往外面噴血,流過我的手,流遍我的身體,滲進我的衣服,讓我現在都忘不掉那種可怕地血腥味道。我能感覺得到,蒂娜的生命正在隨著這些血快的離開身體。我又是慌張,又是害怕,很快就暈了過去燃文小說網。”
修斯的聲音越說越高,最後已經變成一種尖厲的叫喊:“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我看到蒂娜奄奄一息的躺在我生命,一身皮毛全被血塊和汙漬粘在一起,眼睛裡已經沒有了光,就像我第一天撿到她的時候那個樣子。突然間,我就知道了,第一次,我救了好,這次我卻是救她不回來了。她把她欠我恩情還給我,我安全了,她卻快死了!”
徐錚打了個寒戰,下意識緊緊抓住嚕嚕的毛皮,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躺的地方離她有一米遠,我拚命地想向她爬過去燃文小說網。可是我沒有力氣啊,一米遠的距離,就像天涯海角般,遠了老半天都爬不到。而這個時候,她竟然都還想來幫我。我看見她在張嘴,嘴巴一張開,滿嘴的血泡沫就立時往外湧。我害怕,我當時好害怕,隻想爬到她身邊,看看她的傷。”
“媽的!媽的!”修斯傷心憤怒的拍打著酒瓶子,嘶吼:“等我終於爬到她身邊,伸手放到她胸上,她的呼吸已經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她就那樣望著我,眼裡有放心下來的松弛,還有一直即往地忠誠。我嚇壞了,知道她馬上就會死掉,心裡像被剜去了一大塊,痛得不能呼吸。我抱著她的頭,拚命想做點什麽,卻什麽都幫不上!天哪,真他媽地!”
修斯突然深吸了一口氣,嘶吼的聲音嘎然而止,就像一根琴弦,突然被崩斷, 隻留下讓人毛骨悚然的回音。徐錚聽得修斯的聲音小了下來,飄飄悠悠像是從遠處傳來般,很不真實,有一種空蕩蕩的不著力的恐懼。徐錚突然間就害怕起來,不想再聽修斯後面的話,下意識的裹緊了衣衫,隻覺得一股寒意從心底慢慢滲上來,冷到梢,全身都是一股冰寒。突然之間,徐錚就明白為什麽這一夜多次看到修斯做出裹緊衣服的動作的原因了。
那是一種真正的害怕,源自於對失去寶貴的東西的恐懼。
修斯最寶貴的東西,就是他的蒂娜。
耳邊,修斯令人寒的聲音還在緩緩的一字一頓的道:“有人給我說過,當馴獸師的魔獸死去的時候,無論馴獸師身在再遠的地方,都能夠聽到魔獸心底深處的悲號。那時候,我抱著蒂娜,感覺她的身體慢慢的在變冷,然後我就聽到了,她的悲號。”
空氣突然就得稀薄無比,一股寒到極點的寒意控制了徐錚。從修斯手裡搶過酒瓶,想要大灌一口,最後卻沒有成功。冰涼的手指完全不靈活,酒瓶子從手指間滑到地上,出驚心動魄的脆響。
碎了,就像當時修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