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錚向著坎波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坎波瘦弱的身體越眾而出,一張黑不溜丟的小臉緊繃著,強行壓抑著緊張與害怕,大步走到了混亂的戰團邊。
上一次見他是十來天前,十來天的時候不見,這半大小鬼由於阿裡斯奧的支援,第一次得到了較好的照顧,衣服看上去厚實了許多,臉上的菜色也清淡了一些,終於有點抽枝發芽長身體的模樣。
“住手!”坎波喝道:“誰敢在這裡打人?”眼光定定的看了一下,再一次喝道:“傑可布,住手!”
被稱作傑可布的青年轉頭回來看了坎波兩眼,余勢不停的往中年男人身上踹了兩腳才收手,一雙深棕色的眼睛在坎波身上打量了兩下,嬉笑道:“原來是坎波啊,啊哈!今天沒有跟在你哥後頭吃屁?”
傑可布身邊的人都哄笑起來。撒潑那女人倒也不笨,立即趁這個機會連滾帶爬的移動到自己的男人身邊查看他的傷勢。不看倒好,這一看,發現自己男人身上傷處不少。鼻孔和嘴角全是血絲,雌豹一般尖叫了一聲,鋪天蓋地的下流惡毒咒罵又滔滔不絕的傾斜出來。
坎波被羞辱得滿臉通紅,卻把小脯挺了一挺,小聲道:“我跟我哥的事,你管不著!倒是你,這個地方明明是公共區域,你憑什麽在這裡收錢?當初就說好了,這個地區的攤稅一律免收!”
傑可布笑道:“你倆兄弟不收是你們的事。毛熊波特可說了,我們不賺錢少,能收一點是一點,你們不要,我們收!”
坎波大怒,叫道:“那隻長毛牲口真不要臉!自己說的話都不遵守,你……你……”畢竟數歲少小,氣急之下也罵不出個所以然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等著!我去找我哥來!”
傑可布哈的一聲笑了,怪叫道:“哦哦哦,要回家去找大人來撐場子了。小鬼,趕緊去找你哥,免得被人把屎尿都揍出來。不過……聽說你哥找到工作了,他有空嗎?我估計是沒有。我說小鬼,不如這樣,叫你哥把地盤全交出來,讓毛熊一手接了得了,你哥隻用每天老老實實上班就行。這一區嘛,他管不了就別管,沒這個本事就別吃這行飯,明明就是個窩囊廢,沒必要替別人強出頭。放心,以後我們不會收你們的費,哈哈哈!”
坎波氣得臉色發青,一股邪氣直湧腦門兒,渾然忘記自己隻及對方的口高,大叫了一聲之後就像一頭小牛犢一樣衝了出去。
傑可布冷笑一聲,一支手肘往外頂出,下面一隻腳悄然伸了出去,照準坎波小腿狠辣的一腳踢出。
徐錚暗中瞧著,不禁心裡微怒。坎波還是個半大小鬼,有必要出這麽陰損的招數麽?那一腳要是踢實,估計坎波的小腿骨也折了。當即用中指連彈,兩枚果核無聲無息的彈了出去。
傑可布手肘和腳遞出,勢子行到中途,忽然手臂和小腿都是一麻,一手一腳都軟了下去。心裡大吃一驚,慌忙往後倒退,哪知剩下的一手一腳跟著一麻,全身不受力的踉蹌了一下,竟然沒有退得開。
坎波頭腦發熱,被子一股怒氣憋著,根本想不到那麽多,攥緊了拳頭照準傑可布的腦門兒直接磕了上去。
砰的一聲拳頭與腦門兒擊實,傑可布被轟得頭昏眼花,原地像沒頭蒼蠅一樣打著旋,坎波自己也痛得呲牙咧嘴抱著拳頭滿地亂跳,隻覺得手指骨就像要折斷了一般。
右手痛,左手可不痛,坎波見傑可布一臉找不到北的滿地亂旋,隻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當即毫不客氣的衝上去,左手雨點一樣的揮拳一頓亂揍。這就馬達加爾市井流氓的思路,趁你病,要你命!現在不抓緊機會趕緊揍夠本,天知道下次遇見了是誰揍誰。
坎波人小,雖然力氣並不見得大,但肢體足夠靈活,僅僅只是片刻間,傑可布就中了幾十拳。坎波自小在貧民區長大,從小經歷的街頭巷尾型戰役不少,也不見得就是什麽省油的燈。這小子忒陰損,第一次用拳頭去敲人腦袋,雞蛋碰石頭吃了個大虧以後學乖了,左拳便照著對方的臉打。待著右手不痛了,右拳揮出,繼續打臉。像大蝦一樣揮揮著拳左右開弓,傑可布的臉頰迅速發胖,腫得像豬頭一般,整張臉七彩得很。
傑可布還帶著人來,一見傑可布吃虧,全都虎吼了一聲衝上來。
徐錚暗中守護著,見這情形,雙足在地上一踏,更多的果核躍到了手裡,隨即以滿天花雨的手法往外擾擲,專門照準人體身上酸麻位打。
徐錚畢竟宅心仁厚,避開了要害。只是麻他們一麻,阻他們一阻。這就使得情形就有些好笑,就見五、六個如狼似虎的大漢對著一個半大小鬼撲擊,每每衝至中途怪聲一聲,硬生生停了下來,或是抱手,或是捂腰,臉上露出不太相信的詭異表情。
傑可布頭暈了半天,終於回復過來。咆哮了一嗓子,拳頭突的在空中閃亮了一下,一拳對著坎波當擊出。
這拳擊出,在空中發出破空的嘯叫,竟是帶著初級鬥氣的特征。坎波認得厲害,但又避不過,頓時嚇得小臉發白,硬著頭皮也跟著一拳捅出去,拚著命要和對方對上一拳。
突的,傑可布擊出的拳頭像是迎面撞上一層無形的牆,霍的一聲縮了回去,面帶驚懼的叫道:“誰?是誰?哪位高人在這裡?”
坎波逃過一劫,慌忙退了幾步,四下裡抬眼搜尋。眼光所及之處,只見到一枚被人啃得乾乾淨淨的沙果果核在地上滴溜溜的亂轉,旋得像是有人用手指撥動它一般。
心中一動,突見傑可布身體連顫三顫,像是被什麽很大的力量擊中一般控制不住的一路往後倒退,然後地上又多了三枚不住打轉的果核。
坎波心中大喜,頓時就明白了有人幫忙,忙不迭四下裡搜尋。眼光在場裡轉了半圈,便看到徐錚藏在人群中衝他露出一張笑得白牙盡露的笑臉,還舉起一隻右手衝他招了招,四根手指正夾著三枚果核。
哈!是他!
坎波頓時大樂,他可沒忘記當初這人曾經許諾過要教他一個辦法讓他好好揍一頓毛熊。只是當初沒有想到這個一身見習魔法師打扮的少年身手居然這麽高明,隻憑幾枚果核都可以靜悄悄的打擊對手。
見了徐錚在,坎波頓時底氣就足了,踏前幾步追著傑可布揍了幾拳。這才退了回來,一臉小人得志般的道:“怎麽樣?服氣不服氣?敢說我哥是窩囊廢,現在誰是窩囊廢?連我都打不過,還敢滿嘴放屁!”
傑可布瞅了一眼地上的果核,心裡驚疑不定。自己可是領悟了初級鬥氣,實力已經邁進了初階戰士的門坎,這個暗中潛藏的人居然可以用小手指尖大小的果核射得自己還手之力都沒有,這種級數的人物可不是自己招惹得起。
恨恨的瞪了坎波兩眼,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惡狠狠的道:“小子,你等著。”在地上撿了一枚果核為證,轉身灰溜溜的帶著人逃走。
徐錚躲在暗中嗤笑,怎麽總是這樣?似乎惡霸們退場的時候都會心有不甘的留下句――你給老子等著!或是有種你別跑,哥哥找人來整治你!諸如此類的過場話找回點僅有的顏面才會走人。
切!真沒水平,高調的說一句青山不改,綠水常流,咱們後會有期!豈不是更有詩意?
徐錚想了半天,自己越想越好笑,禁不住縮在人群裡一個人直是樂。
此時,擁擠在一起的人群看罷熱鬧以後都在緩緩的退走。有不少人路過坎波之時都在他肩上善意的拍了一下,讚他幾句。
坎波便臉紅起來,小聲嚅嚅的回著話,說什麽這裡本就是公共區域,來這裡收攤稅本就不該之類的。他一邊說著,一邊用眼光暗暗的看向徐錚這邊,徐錚便衝他又是一笑,等他過來找自己。
不經意的,眼光落到那對引起事端的夫婦身上。潑婦似的中年女人已經沒有再潑天潑地的叫罵,而是小心翼翼的扶起自己的男人,撕下裙角給他擦臉上的血跡。
“你沒事吧?”女人問。
“沒事。”男人被鼻血堵住了鼻腔,用一種嗡聲嗡氣的聲音回答。
女人歎了口氣,又惡毒的咒罵了兩聲,道:“走吧,回去。”
男人道:“等我一下,我把菜撿起來。”
女人無言的看著他,徐錚也往地上瞅了兩眼,隻瞧見一地的混亂,他的菜早在混亂之中被踩成稀泥,哪裡來撿得起來?
瞅著那男人的背影,見他認認真真的在地上尋找還可以拾撿的部分。沒來由的,心裡就是升起一股子難言的酸楚。
女人瞧了一陣,緩和下語氣,輕聲道:“別撿了,走吧。”
男人緩緩站起來,伸手抹了一下鼻端還在滲的血水,也歎了口氣,道:“嗯,回吧。”
女人便雙手伸過男人的腋下, 架扶著他緩緩行到坎波身邊,輕聲道了句謝,這才慢慢離開。
就在兩人轉身的那一瞬間,女人不經意的一手叉進濃密的紅發裡,將頭髮往耳後一撥,將一直被頭髮蓋著的臉露出來。
徐錚霍的瞧清楚了這張臉,喉頭禁不住發出嗝的一聲。
記憶深處,它應該比現在張揚許多,驕橫許多,跋扈許多,也要年青美麗許多,而不該像這樣蒼老憔悴。帝都錫安的玫瑰夫人,名字雖然足夠俗氣,但確實是下城區最美麗的婦人。
沒錯,雖然她變得太多、太多,但徐錚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位正是帝都錫安那個玫瑰夫人。
只是和當初初見的時候相比,玫瑰已經凋零了,不再擁有當初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