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霜很想說自己什麽時候變成給他做飯的老媽子了?終究又被他的沒皮沒臉弄得沒有脾氣。
這日是元宵節,晚飯做了一鍋熱乎乎香噴噴的羊雜湯為主菜,放了乾椒,桂皮,八角,芫荽等等,香氣都飄出了整個院子。
又還包了四種餡的元宵,無外乎花生芝麻果仁等,但當顧小霜端著它們落座,高興地喊“吃飯”的時候,蕭珩竟生生品出了幾分從小到大只有自別人家裡才看得到的溫情的味道。
他看到側首的顧小霜臉上沾了一點麵粉,情不自禁伸出大拇指幫她抹了。
飯後阿吉吵著要上街看燈,紫瑛帶著他上街,門口的街頭就挺熱鬧,不怕出什麽亂子。
蕭珩吃了飯還沒離廚房,顧小霜就邊收拾邊跟他瞎嘮。
譚子韶還在尋事兒的事情沒有人刻意跟蕭珩提起,他也並沒有關注到這方面。
他最近最感興趣的事情就是她能把手頭的粗茶淡飯做出多少種花樣,那雙並不大的手依稀仿佛會法術,米飯她都能搗鼓出十來個品種。
豬羊肉什麽的常見肉類,她能想出拿鐵板當鍋,然後放上油,把肉切成大而薄的肉片,放上去生煎的主意,七八分熟的樣子再灑上調料,味道出奇的好。
蕭珩覺得自己仿佛找到了新的人生樂趣,這個充滿了煙火氣的小破院兒,勾得他已經生了根。
“這就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顧小霜忙完之後泡了壹清茶去膩,與他圍爐坐在小薰爐旁嘮磕。
做飯剩下的木炭平時都讓她仔細放進瓦甕裡悶起來了,到了晚上也能攢出一爐的紅炭來。
“我要是你,出身好又有錢,還權大勢大,我做夢都要笑醒了。”
“那要不你跟我回王府?孫彭開給你多少錢我加倍,我還罩著你。”
“不去。”她說道:“我幹嘛要去?”
“因為我有權有勢啊!”他說。
“我又不打算作威作福,你再大的權勢對我來說也沒什麽用處。”顧小霜抿著茶說。
茶是他帶來的,這是他住過來的之後為數不多的講究之一,也好,她也能跟著沾點光。
蕭珩靠在椅背上懶懶笑望著她,忽然覺出一點無奈。
不管怎麽說,他這個人最有看頭的地方也只有他的權勢了吧?但她是真的不在乎。
比起當初他想讓戚繚繚嫁給他、但她死活要吊死在燕棠那棵樹上帶來的無奈,如今還要讓人沒勁得多。
因為至少對戚繚繚他可以無恥地表露自己的企圖。
戚繚繚其實算得上有著複雜的性格,比如她從一開始對他莫名的排斥,明明她應該是個單純得像張白紙一樣的被寵大的嬌小姐,但她的思維方式經常又讓他覺得她內心也曾經歷過什麽掙扎。
很多時候,她行事似乎總在刻意選擇簡單的方式。
他也是一路糾結過來的,因此對她某些方面的行為能夠產生共鳴。
也可能就是這樣,這點特別吸引他,那時候他想,如果能拽著她在坑底陪他,他糾結也好掙扎也好,也能有個伴兒。
但他們注定都不會成為對方的陽光,燕棠那樣沒有經歷過糾結掙扎的人,正直而善良,又不失細膩,才是她需要的。
但對面的這人是真的簡單,也是真的沒有被生活搓磨過的痕跡,於是就連他自稱因失意而酒醉,在她看來也是矯情。
對她的處世態度,他除了笑一笑,好像是真拿她無可奈何。
……
蘇沛英夜裡臨睡前,把管家叫到書房:“你抽兩個認識譚子韶的人去靜瓶寺左首的小巷外頭守守,他若是出現,立刻來告訴我。”
由於他素日跟同僚往來頻繁,身邊人對他衙門裡的人自是認得。譚子韶又攀上了左府,就更好認了。
思來想去,雖說這事的確跟他沒有什麽關系,但要讓他袖手旁觀,卻也實在不是他的風格。
過了元宵,許靈鶯就沒有應酬了,顧小霜得以有兩日假。
由於紫瑛已經做好了回鄉的準備,這日上晌便陪著她出門去找商隊,然而又豈有那麽好找?
對方難以碰到剛好同路的不說,就算是有,還得看看是不是靠得住,畢竟如果遇上什麽意外,他們會不會負責照應還很難說。
她也沒有急著發表意見,因為總隱隱覺得逃避不是個真正有用的好主意。
晌午回來做飯的時候,只見秦止岸又來了,跟蕭珩進了房嘀嘀咕咕地說了半天。
她猜想是為著宋明遠的事,秦止岸走後她就去了蕭珩房中。
“怎麽樣了?”她問。
“一上晌就忙著你這個事了。”蕭珩道,“三司已經查過,沒有符合的。止岸已經去查六部了,不出意外,晚飯前應該會有結果。”
顧小霜想了下,點頭道:“那行,萬一六部也沒有,我也放棄了。”
畢竟她現在一個人也活得好好的,實在找不到,就再做打算。
蕭珩斜眼望著她:“喲,這就放棄了?不是關系你後半生嗎?”
“是啊, 可是找不到他我也得往下活不是?”她揚著手裡一隻準備刨皮的蘿卜說。
蕭珩聽她這麽說,眉頭揚了一揚。看她一會兒,又說道:“知道就好,幹嘛要靠個下落都找不到的男人?”
顧小霜愣了下:“誰說我要靠男人了?”
“是你自己說的後半生要靠你的表哥。”
“我是這麽說的嗎?我說的是他對我來說很重要!”
“意思還不是一樣?”蕭珩抱著枕頭說,“反正你本來就是打算跟他一起過日子的。”
顧小霜覺得對牛彈琴。
譚子韶下了衙直赴柳絲胡同,在胡同口找到了正翹首相盼的乞丐:“怎麽樣?”
“打聽出來了,昨日官人走後,院子左邊住著的小子去過街口的和盛茶館!”
譚子韶順著他所指而認出阿布,隨即丟了顆碎銀給他,咬咬牙,又去了和盛。
和盛的掌櫃的跟林紫瑛很熟了,自然知道她住處,日色偏西時譚子韶到達靜瓶寺,立時對著那晾掛著熟悉衣衫的院落咬了咬牙根。
他未見得一定要對林紫瑛趕盡殺絕,但她仍不識時務,居然跟他玩這手金蟬脫殼,便讓他原本對她還殘存的那點信任也化為烏有。
她既然能偷摸搬家,那麽誰又能保證她回頭不會悄不溜地跑到左晟面前去說三道四呢?
為著這件事,他近來寢食難安,已經到了沒有絲毫耐性的地步。
她不走,他永遠不會安心。
不給她點苦頭嘗嘗,也許她也不會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