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寧侯也是準備出門,渾身打扮得十分光鮮,而且沈氏也換上了出門的裝扮。
戚繚繚問他們:“這是去哪兒?”
“宣武將軍徐坤三十整壽,沒大做,就請了五軍衙門相熟的一些武將去做客。”沈氏一面讓丈夫給她遞耳環,一面說道。
又跟鏡子裡的她交代:“子煜他們都不在,我讓子湛和子泯在家裡,還有你三嫂也在,有什麽事情找他們便是,我下晌用過茶就回來。”
戚繚繚聽說是去徐家,不由問:“咱們家跟徐坤很熟麽?”
沈氏微笑:“本來不算很熟,從前你哥在北邊的時候共過事,但是沒有深交,這次他們調進京來,難免多了接觸。
“還有上回徐夫人給我的治痛風的方子也十分有用,我才知道她小時候居然是跟的黔州的大夫學的醫術。黔州苗醫多,常有靈藥,想來是真的。”
戚繚繚眼前倏然又浮現出徐夫人那張美麗而溫淡的臉。
平心而論,徐坤與夫人回京這段時間正常得很,從未曾作過什麽妖,官宦圈裡雖然也偶有關於徐夫人美貌的傳聞,但是終歸隻限於傳聞而已,她自己並不曾拋頭露面來做過什麽。
然而基於之前那些似是而非的巧合,又總令她對但凡關於她的事情有些微妙之感。
不過,她是跟黔州的大夫學的醫?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真的假的?
“你杵在這裡做什麽?”正走著神,她那位大哥就很不樂意地轟起她來。
她想起來意,說道:“前幾日我跟你說過的梁永琛跟烏剌人接觸的事情,你們怎麽處理的?為什麽梁永琛又被調到大理寺了?是不是你們授意的?”
太仆寺管著馬政,倘若梁永琛真有什麽說不清的,在拿到他把柄之前,當然最好是先調離他。
如果這是靖寧侯跟皇帝建議的結果,然後趙胤順勢而為之,也不算意外。
“他調去大理寺是他自己的行為,跟我們沒有關系。”靖寧侯往腰上掛著荷包,一看荷包顏色跟沈氏衣裳顏色不對,又翻了個同色系地出來掛上。
“至於跟他有染的那些韃靼人,的確是北地來的商人。他們手裡有通關文碟。當然,真假就不知道了。”他又說。
戚繚繚愣住:“不知道真假你還說的這麽輕松?”
靖寧侯揚唇:“不給點空間,人家怎麽好發揮?”
……
戚繚繚不知道靖寧侯葫蘆裡賣的什麽藥,但她眼下關注的不是梁永琛,而是趙胤。
目送了那對夫妻出了門,她又轉頭去了蘇家。
蘇沛英在正院裡看仆人們曬書。
自蘇士斟出事後,蘇沛英便以家主身份當仁不讓地住進了正院,而蘇士斟如今還躺在偏院床上,不能下地。
一進門她便看到陽光下俊挺又溫潤的他正邊指揮下人邊翻著書,朝陽是金色的,將簡單束起的發髻與半新舒適寬袍的他映得溫暖又醒目。
“來找阿慈?”看到她迤邐行來,他目光也染上陽光,變得溫暖。
戚繚繚縱是無緣與他再做兄妹,也總能在他尋找到為人兄長的感覺。
“唔。”她輕伏在曬書台上,瀏覽著琳琅的書本說,“也找你。”
“那很難得。”蘇沛英笑了笑。轉頭讓人搬了座椅出來。
上晌的陽光並不猛烈,透過新發的樹梢照下來,堪稱舒服極了。
戚繚繚坐下來後順勢打量這院子,同時言入正題:“沛大哥對趙學士這個人熟麽?”
“他是我的上司,也是我的老師,算是熟吧。”蘇沛英點點頭。
“那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問。見他疑惑,便又說道:“我聽說梁永琛進了大理寺任少卿,是他尋胡尚書走的關系。
那日在街頭我看他交際起來很有手腕,印象中翰林院裡像這樣的人不多,他認識的人很多?”
蘇沛英確實沒料到她跟他打聽趙胤。
想了下,就說道:“此人的確長袖善舞,他早年不過是來自邊陲的寒門學子,後來借著與梁家聯姻的東風才一路青雲直上,難免會世故些。
“我在衙門裡這近一年的時間,也沒聽說過他有跟誰結過怨。他自己擅經營,加上又有梁閣老的身份,自然識得的人不少。
“說起來,前番將家父要續弦的透露給我聽的,也是他。”
戚繚繚想起這茬,蘇慎慈當時是曾將這事告訴過她,不過她未曾留意是趙胤。
這麽說來,自那會兒起就有他趙胤的影子了?
這麽說來,她要不要去查查趙胤?
……
戚繚繚覺得有去趙胤這個念頭還挺可笑的,總覺得自己現在因為圍場一事而草木皆兵。
趙胤縱然是世故圓滑些,在海子河畔為護著梁溧而說過那麽幾句不講理的話,那也不至於讓她就得把他當成別有用心的小人想。
然而她輾轉半宿,又還是喚了兩個護衛去查他。
有疑惑的事情而不去挖掘內因,顯然不能令她心安。
燕棠今日要去屯營,下晌她在府裡練武,邢炙忽然過來了。
他找戚子煜。
戚繚繚走近看看連日不見的他,只見以往開朗溫善又奪目出眾的這位護國公世子,今日卻有些神不守舍。
他下巴上胡茬都冒出來淺青淺青的一層,但是平白又增添了些男人味——泰康坊裡他們這幾個青年,無論人品才乾還是相貌身材,還真真是從來未曾讓人失望。
她來了玩興,問他:“邢大哥這是為誰消得人憔悴呢?”
邢炙聞言扭頭,對著院裡的她叉腰笑了笑:“你猜猜?”
戚繚繚猜不出來,反正她知道不是為她。
自從燕棠狼子野心暴露之後,本來就無人問津的她如今更加沒人會多看一眼。
這甚至令她懷疑,如果有一天燕棠忽然不要她了,她是不是就真的沒有人登門求親了?
“肯定是為情所困。”想到這裡,她不由又揶揄起來,“炙大哥是不是傷了心上人的心了?”
本是實實在在的玩笑,不想邢炙眼底卻浮出了些微黯色,之後仍是笑了笑,與已經出來的戚子煜走了。
是夜戚子煜喝得滿身酒氣回來,嘴裡不停罵罵咧咧,說邢炙太陰了,專門把酒灌給他,他要再跟他單獨去喝酒他就地把名字倒過來念。
翌日戚繚繚在坊間看到照常去屯營的邢炙,他卻神色如常,至少不像戚子煜醉得早上起來臉都快變形了。
除去眼底的黯色還悄然留著,他下巴上的胡子已經刮了,高頭大馬,腰挎寶劍,渾身上下富貴整潔,又是引起一路目光追隨的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