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趕到時,李岩正曲著一條腿,一隻手撐在榻幾上,很沒形象的坐在後堂正中的榻上,榻前一個女妓彈著琵琶,一個在唱著支歡快的小曲兒,還有一個在跳舞,李岩身邊圍了四五個女妓,捏腿的、遞茶的、剝栗子的,十分熱鬧。
裴清抬手示意金豆噤聲,站在後堂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才重重咳了一聲,神情自若的走到榻前,在榻幾另一邊坐下,掃了一遍因為他那一聲咳而瞬間鴉雀無聲呆怔看著他的眾女妓,指了指唱曲兒的女妓,“這隻小曲兒太雅了,不合適,姑娘要看要聽的,是你們平時的樣子,還是唱多情曲兒吧。”
李岩眼睛亮了下,笑意融融,挪了挪坐的端正些,看著唱曲兒的女妓,等著她唱多情曲。
女妓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一左一右坐在榻上的李岩和裴清,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曲兒一換,唱小曲兒的女妓的模樣就和剛才大不一樣了,李岩興致盎然的看著她,女妓唱著曲兒,瞄一眼李岩,再瞄一眼裴清,再瞄一眼李岩,再瞄一眼裴清輪流瞄的誰也不多一眼,誰也不少一眼。
“真是不容易。”李岩看著一眼一眼輪著瞄的女妓,同情的歎了口氣,裴清示意女妓,“你看她就行了。”
正唱到誰是誰的連心肉的女妓被裴清這一句話說的唱腔卡了下,趕緊順上,也錯了大半句了。
“沒事,接著唱。”李岩趕緊示意女妓別緊張,自從裴清進來,這些女妓明顯個個拘謹得多了,剛才那股子輕松自在的氛圍已經煙消雲散。
圍在她身邊的女妓規矩拘謹,彈琵琶的認真專注的彈,唱小曲兒的唯恐唱不好,剛才亂跳的女妓不敢跳了,偏偏這小曲兒唱的李岩又不大聽的懂,沒多大會兒,李岩就有些無聊了。
“你常來這種地方?”李岩看了眼盤膝端坐,看樣子在專心聽曲兒的裴清。
“見識過。”裴清沒理會李岩話裡的陷阱。李岩無趣的喔了一聲,接著聽曲兒,女妓又唱了幾句,裴清抬手示意她停下,“芙蓉還在南陽嗎?”
女妓一愣,忙曲膝答道:“回爺,芙蓉已經從了良”
“喔。”裴清淡而無味的喔了一聲,不說話了。
李岩有些愣愣的看著裴清,這個芙蓉,曲兒唱的好?看樣子當初他的見識,真沒少見識
“這裡都是門開在街上做皮肉生意的,唱個小曲兒跳個舞,不過應個景,到這兒來的男人,能聽得懂曲子的不多,多半都是直入正題。”沉默片刻,裴清看著李岩,話說的很隨意,李岩聽明白了,站起來,“看出來了,那我走了。”
李岩說著,轉身就走,裴清有些意外,站起來跟在李岩後面往外走。
出來紅樓,李岩辨認了方向,往客棧回去。
裴清和李岩並肩走了一段,過了那一段繁華熱鬧的街道,四周安靜下來,裴清才開口道:“你的東西差不多齊了,只有丫頭仆婦”頓了頓,“要是從人市現買,咱們再有兩三天就到京城了,來不及調教,你回到李家,只怕幫不了你,反倒在添亂。”
李岩看著裴清,沒接話,他的話還沒說完呢。
“裴家倒是能挑出些能用的下人,這要看姑娘的意思。”裴清看著李岩,李岩站住,仰頭迎著裴清的目光,“一半一半吧。人不用太多,我到李家看看,合則留,不合,再說不合的事。”
“好。”裴清答應的十分乾脆,“我也要在京城留一陣子,你放心”
“一切有你?”李岩飛快的接道:“多謝。只不過,我覺得,一切都在別人身上,無論如何不是一件讓人放心的事。”
裴清眼裡閃出絲讚賞,想說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裴清不說話,李岩也不說話,兩個人肩並肩卻各走各的,一直走到李岩那間小院門口,李岩腳步不停直接進去,裴清頓住步,看著李岩進了院門,看著院門關上,轉身回去了。
第二天,李岩收拾好出來,站在客棧門口,瞪著一溜排出巷子的車隊,簡直有些反應不過來,就這幾天的功夫,她就多出了這麽多東西?!
除了東西,還有一夜之間多出來的五個下人,跟著裴清過來,裴清指著五人介紹:“這是孔嬤嬤,是侍候多年的老人了,這幾個你來說吧。“
裴清介紹了孔嬤嬤,就卡住了,乾脆指著其余四人,吩咐孔嬤嬤介紹。
“給大小姐請安!“孔嬤嬤先利落無比的跪倒連磕了幾個頭,見好禮,才站起來介紹四個小丫頭,“稟大小姐, 這是綠蝶,六歲上就開始學規矩了,針線廚藝上都不錯。這是海棠,今年十七,九歲那年到人牙子家裡,學過點規矩手藝,這是月桂,也是十七,十歲那年被爹娘典到一戶人家,今年年初,她哥哥成親要用銀子,她爹娘就把她賣出來了。這是杜鵑,今年十六,自小也是在人牙子家裡長大的。”
李岩看了眼玉樹,玉樹衝她垂了垂眼皮,示意她也聽明白了,孔嬤嬤和綠蝶是裴家的人,其余三個,是現買來的。
“多謝你。”李岩看著裴清謝道,裴清微微欠身笑道:“姑娘安好,我才能安心。”
長長的車隊走起來就慢了,直到正午,才剛剛走到南陽城北南十來裡路的伏牛驛,在伏牛驛吃了頓相當豐盛的午飯,車隊啟程,李岩坐在她那輛嶄新的寬大車上,想來想去,低聲和玉樹商量,“那五個,我覺得有點多了,咱們就兩個人四隻眼,萬一有點什麽事,顧不過來,我的事我自己都能做,要不了那麽多人,留一下算了,你說呢?”
“大小姐要是覺得多不是多,是不夠。”玉樹掰著手指頭和李岩算人頭,“就說在大小姐身邊當值好了,至少兩個人一班吧,一個白天至少兩個班,夜裡兩個人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