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三章還有誰?
“奶,不好了二爺被人打了”葉韶顏一邊叫嚷著一邊衝進了屋裡,夜凰聞言才站起來,屋外,譚氏的聲音就拔高了:“什麽?我兒被人打了?”
夜凰一時還不清楚怎麽回事,隻得撐著肚子出了屋,就看到譚氏手裡抓著件給小孩子做的棉衣快步往自己這邊衝,墨言也跟在後面,兩人皆是驚色。
“怎麽回事?誰打了我兒,他怎樣了?”墨言高聲問著,譚氏則抓上了葉韶顏的胳膊:“說啊”
葉韶顏看了眼夜凰見其點頭,便說到:“是被漕運總督韓大人打的,聽說人已經昏死過去了,哦,送去了太醫院那邊……”
“什麽?昏死過去?”譚氏身子一晃,葉韶顏趕緊給抓住,譚氏直接扭頭衝著墨言就開吼:“還愣著做什麽,去太醫院啊”
墨言當下轉身就走,譚氏又喊:“等等我啊”說著一邊往前急走一邊回頭衝夜凰道:“兒媳婦,你屋裡待著,別急啊”
這老兩口自是要去太醫院,夜凰見狀也就應了一聲,待兩人出了內院,她看向了葉韶顏:“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會打起來?”
葉韶顏立刻在夜凰耳邊嘀咕了一番,夜凰張大了嘴巴,半晌才念了一句出來:“這可是在賭啊”
“可不是?”葉韶顏說著歎了口氣:“但願這二老能錦上添花吧”
夜凰抿了唇:“我不擔心這個,我隻擔心他自己,作假要是被發現……”
“也不算假,二爺說了,要翔風一定要真打,而且越重越好,最好是把他直接打昏……”葉韶顏還沒說完,夜凰就瞪了眼:“他真打了?”
“打了,不過留手了……”葉韶顏說著有些不安的看著夜凰,夜凰聞言站了片刻便大聲喊著小葵,很快小葵奔了過來,夜凰便衝她言到:“事情你知道了?”
“葉姑娘已經和我說過了”
“那叫你的人散播點言論吧”夜凰眯縫了眼:“不是那姓韓的和二爺是對頭嘛,既然二爺都被打昏了,不叫他掉層皮怎麽成?”
小葵點點頭:“我這就去安排”
……
“墨卿如何了?”皇上立在太醫院院正的房裡瞧著那躺在軟塌上,半邊臉紅腫似饅頭的墨紀,雙眉緊蹙。
“回皇上的話,墨大人受得算皮外傷,並無大礙……”
“既無大礙,為何昏迷不醒?”皇上的眉陡然高挑,那院正立刻躬身:“皇上息怒,墨大人之所以不省人事,是因為他挨的這一拳打的有些重,許是震到了腦袋,產生了眩暈,歇個二三天也就無事了。”
“傷到了腦袋?他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面對皇上緊張的詢問,院正急忙保證:“皇上請放心,墨大人不會有事,只要等個二三日,等他醒來就無事了”
“那他現在昏死過去,就是因為這一拳了?”
“正是。”
“那你好生給我護著,要是朕的墨卿有什麽三長兩短,朕就唯你是問”皇上說著走上前又端詳了他紅腫的面額,和唇角已經乾涸的血跡,而後便是一臉怒色的轉身出去,口中更問著隨行的九門提督:“韓修呢?”
“在隔壁的藥閣裡候著呢”
“哼”皇上哼了一聲就往隔壁而去,很快就可以聽到隱隱的訓斥聲傳來。
院正抬手擦拭了額頭上的汗水,轉身到了墨紀的身邊剛舒出一口氣,卻是醫令帶了兩個老人進了來。
許是因為皇上就在左近,
早有人囑咐過的,兩個老人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埋著頭躬著身,小心翼翼的挪步進來。院正見狀,便是迎了過去問那醫令:“這是……” “墨大人的雙親。”醫令做了答,院正自是趕緊迎了過去:“原來是墨大人的雙親,墨大人就在裡面,您二位進去瞧瞧吧”
譚氏勾著腦袋不敢抬,隻敢點頭,墨言聽出口氣來,小心的抬了頭,見屋內就著兩個人,並沒什麽穿著龍袍的皇上,一下子氣就順了,胳膊肘一戳譚氏當下就邁步往裡,那譚氏驚得抬頭,看到自己的男人往內裡的軟塌跟前去,也急忙的跟上,結果雙雙到了軟塌前,就看見自己的寶貝兒子臉有紅腫,嘴角有血跡的昏迷不醒,便是一起瞪了眼。
“紀兒”墨言喚了一聲,見墨紀毫無反應,便是緊張的看向院正:“我兒怎樣了?”
院正自是解釋了一番,出言安慰二老,可譚氏看到了墨紀唇角的血跡,哪裡還能接受沒事的說法,腦袋一熱,這就哭嚎上了:“紀兒啊,我的兒你這是造了什麽孽啊沒日沒夜的在宮裡辦差,家都不回,怎麽就好生生的被人打了瞧瞧,這都腫成什麽樣了?竟被打的唇齒見血,面頰高腫,這是哪個天殺的,出手這樣狠?你盡心盡力的做事,這是哪個混蛋把你打得不省人事啊……你見誰都客氣,就是做了尚書也都小心翼翼,怎麽還有人這樣打你?這是哪個王八羔子黑了心的要打死你啊”
譚氏也算是借題發揮了,本來墨家和韓家的不和,就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如今知道自己的兒子被韓修打了,譚氏自然言語不會客氣,而她的哭嚎聲傳遞出來自然是被隔壁藥房裡的皇上聽了個真切。
本來皇上生氣歸生氣,訓斥了兩句,想到韓修乃漕運總督,墨紀也無大礙,便是打算就這樣吧,可如今聽了譚氏的哭嚎聲,忽而覺得不是簡單的讓轎衝撞了,便是瞪向韓修:“你聽聽,被人這般辱罵,是何滋味?”
韓修這會兒那敢抱怨?就算心裡也窩囊卻也只能點頭說自己的不是,可這樣子在皇上看來,那就是心虛理虧,當下更是質問起來:“韓卿啊韓卿你說你一把年歲了,怎麽就這麽不容人?朕念你多年效力,把漕運總督之位給了你,就是想你和墨卿兩個齊心協力的為朝廷盡力,可你怎麽就能這麽小心眼的打人呢?”
韓修滿腹委屈,卻也難言,面對皇上責怪的語言,他只能看看自己的雙手,勾身言語道:“皇上啊,臣也糊塗啊,臣根本沒想傷人的,那是一時混亂誤傷的,臣,真不是有心的”
“有沒有心你自己清楚”皇上臉色暗沉下來:“朕已經問過提督,也問過幾個當時在場的,墨卿說有急事進宮面聖,你讓下又何妨?就算你不肯讓,人家讓了也就是了,你怎麽能當街辱罵……”
“皇上啊,不是臣辱罵於他,是他辱罵臣在先啊”
“辱罵你在先?”皇上冷哼一聲:“人家明明說的是,他和你都是朕的狗,這也算辱罵你在先?”
韓修聞言無語相接,悻悻得低頭道:“臣就是皇上的一條狗,他,他沒辱罵臣。”
“去給人家道個歉吧,到底是你打了人”皇上說著詞句加重道:“把事情給朕處理好,朕就當沒事發生,你們可是朕的重臣,讓人說你們打架鬧事,丟的可是朕的臉你聽著,要是你處理好了,便罷,處理不好……哼,朕會好好和你算帳”
“臣明白”
“哼”皇上甩著袖子出了藥閣,依舊還是聽到隔壁譚氏的抱怨聲,皇上煩躁的搖搖頭低語道:“這老夫人莫非當兒子被打死了不成?”說完又看向身邊的太監:“怎麽就聽到老人家的聲音了,他媳婦呢?”
“墨大人的妻子有身孕,怕是老人家怕衝撞了,不讓來”太監急忙答話。
皇上想了想說到:“叫人把墨卿抬回去養著吧,你去招呼一聲,叫他們也別在計較了,這樣下去可不是事”
“喏”太監答應著轉身去了院正的房裡,皇上則上了轎輿走了。
太監去了屋裡,把話傳達了,墨言和譚氏也不是傻子,皇上說怎樣就怎樣了唄,自是不再哭罵了,而韓修呢,因為皇上的意思,不得不過來賠不是。
譚氏那性子,自是要好生撒氣的,倒是墨言多了個心眼,覺得不能鬧下去,在譚氏剜酸了兩句後,也就急忙的拉著她不讓她說下去,而後院正給出了藥,九門提督給招呼了人,墨紀就被抬送回了家裡。
夜凰打發了人去後,便是坐在床邊瞧著他,藍颯過了陣子進來,伸頭小心的張望。
“似乎還是重了,沒醒的意思。”夜凰低聲言語著,口氣裡隱隱有些抱怨。
藍颯無奈的搓手:“我已經很拿捏了,輕了,腫歸腫,人不昏”
“就算他要你打昏他,可也不至於血水流淌的”夜凰說著把手裡擦了血水的帕子丟去了一邊。
藍颯一臉冤枉:“我只是一拳打在了他的頰骨上,那裡硬,傷不到什麽,紅腫會有,卻不會出血,只怕,是他自己咬的吧”
夜凰聞言一愣,伸手就去捏墨紀的嘴巴,就看到口腔內壁上還真有一道口子……
“那個……對不起”夜凰不好意思的道歉,藍颯卻搖搖頭:“你擔心他,誤會也難免。”
夜凰這才看著藍颯說到:“其實我不明白,他到底因何要你打他,把局面弄成這樣?”
藍颯伸手往墨紀的胸口一指,夜凰眨眨眼,便去他胸口摸,立刻就把那封粘著雞毛的信箋給摸了出來,再一看其上的火漆,她眼有一絲驚喜:“是軍報”
“對”
“可是,他等的不就是這個嘛,怎麽……難道戰事我們是上風?”
藍颯把墨紀當時問的話和說的話學了一遍,夜凰徹底明白墨紀的用意,當下把信箋塞回他的胸口,而後輕言道:“那我們就等他醒吧”
藍颯點點頭,無聲的後退,退到門口時,看著夜凰拉著墨紀的手那麽依偎在床邊,便是扭頭出屋,當他跨出屋後時,內心是暗歎:像他這般為她一個,敢於置社稷與不顧,我當真做不到
屋內,夜凰柔聲的輕言:“墨墨,我知你翻雲覆雨隻為我,可你這般全心為我,就不怕背負天下人的債嗎?”
……
“老爺啊,您還是別出去了”趙姨娘衝韓修小聲言語著:“現在滿大街都是說這事的人,您出去不是找著難堪嗎?”
“是啊老爺,您就在屋裡歇著得了”韓夫人端了杯手裡的茶輕聲附和著。
“歇著?我也得歇得住”韓修說著上前一把將韓夫人手裡的茶杯奪下摔在了地上:“皇上叫我解決掉,否則就要和我算帳你知不知道?”
韓夫人嘴巴一撇的起了身:“知道又怎樣?你能把下人的嘴堵上,可你堵的了京城裡所有的嘴?一把年紀的人了,非要和一個年輕小子置氣,這下好了,惹出事來,就會衝我們女人橫有本事,你當初別把人家打了啊”
“我說了我沒打,我只是沒站穩摔到他身上而已”韓修漲紅著臉強調。
“老爺您說給我們有用嗎?現在滿京城都說的是您多麽凶神惡煞的把人打了不是?”
“哼,一定是那小子假裝昏倒,賴到我身上的”
韓夫人聞言用不屑的目光掃了下韓修說到:“人家幹嘛就賴你?還不是你當年……”
“夠了”韓修立刻瞪眼,那韓夫人一扭頭帶著丫鬟走了。
“老爺……”趙姨娘往前獻媚,只可惜韓修惱怒,一把就把她推開了:“滾”
趙姨娘一臉委屈的下去後,韓修深吸一口氣召喚了管家:“走,去墨府”
……
“奶,那韓大人可又來了”小葵端了水盆子進來,幫著擰了帕子遞給了夜凰。
“來就來了唄,反正原諒不原諒的,那是二老的事。”夜凰說著拿著帕子給墨紀擦了擦臉:“不過,你的人辦事還真利索,現在那韓大人可等於被架在火上烤”
“還不是您拿的主意?”小葵說著又皺了眉頭:“不過說實在的,這次雖然說讓韓大人上門賠了不是,可我就怕反而惹下更大的麻煩啊”
夜凰轉頭看向小葵:“你是擔心,韓修這個老匹夫恨上二爺以後找機會報復?”
“當然,人家可是漕運總督,比咱們二爺可大”
夜凰淺笑:“你當你二爺是白這麽丟回人的嗎?”說著轉頭看向墨紀:“他是要好生清算啊”
……
一連兩日,墨家這個小宅子可是熱鬧的緊,梁國公府過來人瞧,這算是情理,可因著事鬧大了,滿城的京官都往這裡跑,無外乎是一個人緣甚好的文官核心被攻擊了,大家都前來表示關心和憤慨。
甚至還有幾個言官以囂張跋扈為由彈劾起了韓修,一時間京城裡也算是熱鬧的緊,而就在這第三天上,墨紀醒了,還是在四五個翰林集體探望的時候,醒了。
“我這是怎麽了?”墨紀一睜眼便是一副糊塗像,幾個大人立刻上前招呼,夜凰也是趕緊湊過去喚他:“我的二爺啊,你總算是醒了,你昏了近三日,可把我嚇壞了啊”
夜凰挺著個大肚子一副喜極而泣的樣子,誰看都心疼,眾人便打算告辭,免得當燈泡,結果剛躬身作揖的準備言語呢,墨紀卻忽而大叫一聲:“什麽?三天?不好”繼而是起身趿拉上鞋子,也不管身上那日的官府被壓的皺巴巴的,起身就要往外衝。
“開緒”
“墨大人”
幾個翰林出言出手的把墨紀相攔,而一個睡了三天的人,有能有多少力氣,才衝兩步就在大家的相攔裡出溜到了地上。
“開緒,你這是……”
“冠岩兄,快,快扶我進宮面聖”墨紀一臉的急色,那被他抓了胳膊的人更是一頭霧水:“開緒,你這是做什麽?莫非有什麽……”
“冠岩兄,有軍報,有軍報要呈給皇上啊”墨紀說著從懷裡摸出了信來,三根雞毛都壓折了。
“什麽?軍報?”那位大人臉色一變,周邊幾個也是一驚,這下立刻變成了張羅,最後竟是匆匆給墨紀披了個鬥篷,就把人給連架帶扶的送上了轎子,往宮門急去。
夜凰瞧著人都出去了,這才招了小葵低聲說到:“去二老那邊打個招呼,就說二爺醒了,讓他們把韓大人打發走吧”
小葵應著聲去了,夜凰便站在門口瞧著外面迷迷蒙蒙的天色輕歎一口氣:“但願,一切如意。”
……
一封加急的軍報,以這種方式晚到了三天,皇上震怒之下還是先擱置了各種處罰, 而是急速命令調撥軍隊和糧草增援,才醒的墨紀自然給予了高度的配合,將糧草也是急速調配,當日黃昏,就已開拔。
皇上震怒之下,看著臉上還淤青腫脹的墨紀,是一點氣都發不出來,只能叫人把韓修傳來,再一輪的細問,而這一問,自然處處是墨紀的無辜,韓修的錯了。
畢竟墨紀三番五次的強調了是大事,急事,不讓本就佔理,其後被打昏了,醒來就是掛著國事而來,四五個翰林可見證,可想而知韓修是多麽的悲劇。
皇上震怒表示要重罰韓修,可是事情不會就是罰就能結束的,先是文官們集體彈劾上書,指責因為韓修的跋扈導致軍機的延誤,這就足以把韓修給革職了皇上是又氣又憐,猶豫了四天才做了決定把韓修從漕運總督一職貶出,到幽州做個知府,然後聖旨才下去不到半天,邊關告急的軍報就送遞而來—因為遲來的軍援,被圍困的大軍損失慘重,大捷不但沒希望,反而形式逆轉,倒被部族圍困。
皇上得知消息大怒,立刻命人把韓修給關進了大牢,因為他,國之體面不保不說,更是邊疆危機盛怒之下的皇上召開朝會,想要排人前去補救,但是面對那些唯諾不言的臣工,皇上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無人可用了:不是太老,就是太嫩,稍微有些可以的,卻因為怕擔責,而無人敢當
震怒之下的皇上,下令將韓修拷以重枷流放三千裡,然後這也不過是個找了個背鍋的罷了,因為一個新的問題擺在他的面前:誰能為朕殺進重圍力挽狂瀾呢?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