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誠志爺奶還在世的時候,蘇家也算懂事,與鄉親相處得也算融洽,幾個孩子看著也相當有教養,隻是有些事情讓人覺得有些奇異。
比如作為爹娘的蘇富貴和楊氏對年幼的蘇誠志極其一般,倒是作為爺奶的對蘇誠志卻極為疼愛,大概是因為蘇誠志是他奶一手帶大的緣故--隔代親!
隻不過蘇誠志的爺奶在逃難的過程中受過些傷病,身子骨一直不太好,在蘇誠志六歲那年先後過世,沒有爺奶的庇護,蘇誠志在蘇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原本計劃中跟著兩兄長讀書的蘇誠志失去了開蒙的機會,好在蘇二志極喜歡蘇誠志這個聰明的弟弟,軟磨硬泡了幾年終於在蘇誠志十二歲那年替蘇誠志求得了跟著兄長們去學堂讀書的機會,隻不過隻要地裡有活就得下地乾活。
即便如此,蘇誠志還是在他十五歲那年考中秀才。
到蘇誠志考中秀才,蘇家更是變得有些趾高氣揚,他們以耕讀世家甚至以書香門第自居,對此柳東林表示能夠理解,人往高處走嘛。
更何況除了蘇誠志,蘇家大房的蘇澤凡也算是個肯讀書的小少年。
可是蘇家卻想因此壓村裡所有人一頭,甚至有心謀奪村長一職,柳東林心裡就老大不樂意了。
自從蘇誠志考中秀才以後,葛山村多了不少讀書人,雖然此後的十多年再沒出過一個秀才,可是新一代的孩子中還是有幾個不錯的苗子。
比如柳東林家的小兒子柳玉書、七叔公的曾孫子柳玉立、與蘇家同年在葛山村落戶的袁家長孫袁騰飛,與蘇澤凡一樣都過了縣試正在準備參加明年的府試。
蘇誠志曾經私下對柳東林預言,隻要能夠正常發揮,柳玉書和袁騰飛通過府試的機會相當大,也就是說葛山村明年至少會增加兩個秀才。
至於蘇家長房的蘇澤凡,蘇誠志卻隻是笑笑。
蘇澤凡因為與蘇誠志住在一起,自然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因此在這次童試中嶄露頭角,這也就給了蘇家把病重的蘇誠志直接拒之門外的底氣。
不過蘇家意欲憑借蘇澤凡中秀才就想謀奪葛山村的村長一職可就沒有那麽容易,別說蘇澤凡沒了蘇誠志的貼身指點能不能考上中秀才還在兩說,就算蘇澤凡有幸考中秀才又如何?
連自家子弟的死活都不管的人家還想當村長,下輩子吧!
柳東林在心裡冷哼一聲,把手上一直拎著的布袋交給蘇雲朵:“雲朵丫頭,這是今天去你月嬌姐家帶回來的一點白米,你熬了粥給你爹好好補補。”
白米?太好了!白米粥可養人了!
雖然袋子裡的白米不多,可是有了這點大米就可以給蘇誠志補補,對他的病情恢復大有裨益。
雖說無功不受祿,可是今天蘇雲朵卻滿臉欣喜帶著一份感激將白米收了下來:“多謝大伯大娘,有了這些白米,我爹的身子肯定很快就會好起來。”
看著蘇雲朵欣喜的小臉,柳東林和魏氏相視一眼,歎了口氣就準備告辭而去。
卻在此時外面傳來陣陣叫罵聲,一聽聲音就知來人是誰,柳東林夫婦的臉瞬間都沉了下來。
“蘇雲朵你個下作的小賤人,居然敢推打我家雲英,你給老娘滾出來!今日裡你不給老娘一個說法,你哪隻手推的雲英,老娘非得把你那隻手給剁下來喂狗!”門外叫罵的自然是蘇雲英的娘親,也正是蘇雲朵的大伯母小楊氏。
伴隨著小楊氏的叫罵聲還有蘇雲英嚶嚶的哭泣聲和鄉親們的議論聲,
蘇雲朵在心裡歎了口氣,真正是人善被人欺啊,她沒上門去質問,倒是被人打上門來了! 好不容易睡著的蘇誠志和寧氏自然被這一聲聲叫罵聲驚醒,同時被驚醒的還有蘇澤臣。
還不足四歲的蘇澤臣今日已經被蘇雲英嚇了一場,此刻再次被小楊氏這氣勢洶洶的叫罵聲驚醒,自然少不得放聲大哭。
蘇雲朵顧不得柳東林夫婦,趕緊從自己的房裡出來跑進隔壁房間,見寧氏臉色蒼白正手忙腳亂地哄著大哭不止的蘇澤臣。
生怕寧氏出什麽意外,蘇雲朵趕緊抱起蘇澤臣拍著他的後背輕聲安撫,待蘇澤臣的情緒平穩了些,這才將蘇澤臣重新放回寧氏身邊,看著寧氏溫聲說道:“娘,你別擔心,照顧好自己和弟弟,一切有我呢!”
正好魏氏也來到這間屋,看了眼寧氏,見她眼含淚花,不由在心裡歎了口氣,這寧氏也太過柔弱了些,難怪明明是秀才娘子,這麽些年卻被小楊氏壓得抬不起頭來。
心裡想雖這樣想, 嘴裡卻跟著蘇雲朵安撫道:“誠志家的,你且安撫好臣小子,有我和你東林大哥在呢,斷不會讓小楊氏欺負雲朵。”
這邊正說著,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院門已經被小楊氏一腳踢倒在地,隨即就是小楊氏更高的叫罵聲,聲聲不堪入耳。
“爹!”隔壁蘇澤軒的一聲驚呼讓院子裡的喧鬧聲有片刻的停頓,蘇雲朵心裡一驚暗道一聲不好,趕緊用懇求的目光看了魏氏一眼,請她幫忙照顧一下寧氏。
魏氏點頭,蘇雲朵這才匆忙跑去蘇誠志的房間。
也不知是什麽力量支撐著蘇誠志,讓這個奄奄一息的男人硬是從床榻上下來,扶著蘇澤軒瘦弱的肩膀踉蹌著向房外走去。
“爹,你別管大伯娘怎麽叫罵,隻管在床上安心養著。難道她還真能剁了我的手不成?!再說村長大伯和魏大娘這會子正在咱們家裡,剛才我與雲英姐之間發生的事他們再清楚不過,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大伯娘顛倒是非。”蘇雲朵趕緊上前扶住蘇誠志,就算沒辦法不讓別人找上門來鬧,她也不希望蘇誠志強撐著身子再受風雨。
“朵……朵,爹慚愧!”蘇誠志淚如雨下。
雖然隻說了幾個字,蘇雲朵心裡卻十分明白蘇誠志此時此刻的心情。
作為丈夫和父親,身體健康的時候,沒能替妻兒遮風擋雨,如今身體敗了,妻子兒女又與他一起被爹娘兄嫂掃地出門,還得繼續忍受長嫂欺上門來,是個男人都不能忍!
只可惜,如今的他別說與長嫂爭個長短就連站立都不穩,他拿什麽替妻兒遮風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