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王爺……”王妃將信紙貼在胸口,已是泣不成聲。
慕雲漪輕撫著姨母的肩頭,亦是眼眶生痛。
從小到大,“父親”這個詞在她心中終是矛盾的,她崇拜、敬重父親,卻也因父親對自己的漠視與疏離暗暗怨懟過。
縱然她心知父親此般,皆因太過悲痛母親亡故之事所致,可她何嘗不是受害者?遭到別人的白眼與嘲笑,說她是“天降妖星”她都可以不在乎,唯獨父親的怨恨是她難以承受的,幸而皇祖父、皇祖母和姨母對自己是極為疼愛,才彌補了心中許多的缺憾。
直至知道這封信的內容之事,她才知道,父親的心中並非沒有她,相反,在身陷為難之際,早早為自己和一家人鋪好了路。
父親用心良苦,真真是: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
王妃稍稍平靜之後,擦了擦臉龐的淚水問慕雲漪:“漪兒,這信你是如何得到的?之前並未聽你提起過。”
“此事說來話長……”慕雲漪在她身邊坐下,看著燈罩裡搖曳的燭火,慕雲漪眼神迷離,回想起那日在山洞之中與慕修最後的對話……
“當初王爺出征之前便預感不對,留下這兩封信給我,告訴我若是將軍沒有及時歸來深追遇害再將信拿出給你。後來將軍果然出事失蹤,在我正欲將信給你時,你暗自出城解救將軍和世子,而我也在情急之下看了兩封信的內容。得知將軍用意之後我十分掙扎,一方面,我不願意欺騙你,可於我私心,又不願意眼睜睜的看你嫁去東昭為太子妃。最終我自私地決定將一切隱瞞下來,我堅信我可以保護好你。可是後來,你一次次的受傷遇險,我開始動搖,開始懷疑自己根本沒有能力守護你,幾次都幾乎要將真想告知與你,可是每次貪婪的心都讓我繼續選擇了隱瞞,我寧願你嫁給蘇彥,也不想你嫁給東昭太子,一個你不愛的人。”
慕雲漪震驚之余,眼底亦略過銳利和洞悉:“所以那次在東昭公主府內,父親近身侍衛曾傅來告知信箋一事卻無端被暗箭射殺,也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我在窗外射殺他之後又從後院進來,隻當作剛剛知曉發生的一切……對不起,雲漪,我瞞到現在才告訴你,我……”慕修的呼吸變得局促,根本不敢直視慕雲漪。
盡管慕雲漪不願意面對和承認,但她心中明白,慕修此時已是彌留之際,他也自知時間不多,無法再護著自己,所以他臨死前要將一切告知慕雲漪,讓她按照父親的安排去做,至少東昭太子妃的身份可以護她和家人周全。
慕雲漪指尖覆在了慕修微蹙的眉心上,“慕修,我不怪你。”
……
再之後,便是慕修離去的回憶,慕雲漪立即收起了思緒,不敢再往下回想,生怕再一次觸痛那窒息的心痛。
“漪兒,那另一封信……”
“另一封信就是父親寫給東昭皇帝東陵巽的,也是被我找人暗中交給了他,於是便有了今天這一出,東昭來西穹下國書。”
“漪兒,你真的想清楚了嗎?”王妃重重地握住慕雲漪的手,“我不懷疑王爺的決定,只是……”雖說慕雲漪已在東昭生活了半年之久,可如今是要嫁去東昭,便是完全不同了,她終究是放心不下。
“我已經決定了,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責任。”慕雲漪從容而決絕。
縱使王妃再如何心疼,也深知無可奈何,同為世家女子,她們的命運家族榮辱息息相關,不論是王妃還是慕雲漪,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單單為自己而活。何況此事關系到失蹤的夫君還有被下蠱的雲鐸,她亦是別無他發的。
“可是奚太后好不容易把你召回明擺著要對付你,如今縱然東昭下了國書,我想著奚太后絕不會那麽輕易的松口,只怕沒那麽簡單啊……”
“姨母放心,前幾日我借口看望皇祖母,已將這一切都告知她老人家了。”
“你是說……”
“朝中多有忠於皇祖父的老臣,加之我父親的舊部,這幾日朝堂之上,縱然奚太后母子找借口搪塞甚至拒絕,那些官員權貴們自會開口施壓,如此加上東昭那邊的堅決,此事奚太后最後只能答應。”慕雲漪勾起唇角。
王妃點了點慕雲漪的眉心,心中卻是欣慰,雲漪這孩子從小便懂事要強,如今更是撐起整個家族的興衰安危,看到她這般聰慧又機敏,王妃也是安心了。
突然,王妃想到了什麽一般,對慕雲漪道:“漪兒,這麽多年,有一件事你父王一直讓我瞞著你,可現下姨母卻覺得應當告知於你。”
見姨母這般嚴肅,慕雲漪問道:“姨母,究竟是何事?”
王妃太后輕輕地撫摸慕雲漪脖頸左邊那道疤痕,講起了往事。
當初因慕雲漪的衝動莽撞,戰事失利,且在她的脖頸上留下了深深的疤痕。回城之後,她的父親順親王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訓斥她不敬重戰場,更是勒令她今後不許再進軍營。然而之後的事情,她卻全然不知。
“當時我知你父親盛怒,擔心他身子,亦擔心他責難罪罰你,便煮了雪梨糖水給王爺送去,順道規勸一番,然而我站在書房門前還未進去,便聽得裡面的木桌砰地一聲巨響,透過窗子一看,竟是你父親捏著拳頭死死地捶在桌上,他雙眼猩紅、咬牙切齒地說‘嘍囉們,毀我女兒容貌,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
驚聞此事,慕雲漪愕然道:“難道父親……”
王妃點了點頭道:“王爺暗自連夜出府,你當時被禁足與緋鳶閣可能不知道,王爺消失了五日之後才回來。”
慕雲漪猛然醒悟,怪不得後來聽聞,那支東昭部隊的首領和剩下的所有士兵被人以極其殘忍的方式屠殺於歸國的途中。原來父親為了替自己報仇,竟親自出城去動了手。
她心頭一酸,竟然過了這麽多年她才知道這件事情,而且是在這樣的境地……如今自己甚至不知能否有機會親口對父親說一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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