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平關紀事》
“寧昌國的夫人?”金苗苗挑一碗面條,往裡面鋪了青菜、肉,還用燉羊肉的湯當了澆頭,盛滿之後,直接放在了沈茶的面前,“今天的這鍋羊肉,是我親自調配的湯料,很適合你,多吃一點沒有關系。”
“好!”沈茶笑呵呵的向金苗苗道了謝,拿起筷子拌了拌,“剛才我就聞著這羊肉裡面一股子的中藥味兒,猜到可能是你弄的了。”
“你這幾天太過於耗神,又耗費了太多的體力,得給你好好補補。”金苗苗看看其他幾個人,“你們也是,可以多吃一點,這一次我調配的湯料搭配羊肉是很不錯的,不用擔心吃多了會上火。”一邊說,她一邊給自己弄了一碗,慢悠悠的說道,“小茶,你剛剛說寧昌國的夫人?”
“對,寧昌國的夫人,按照年紀來說,跟寧橙的母親是一輩的,她們就算是年齡上有差距,也不會相差幾歲的。按照已知的信息來看,寧夫人如果現在還活著的話,也是七十歲上下的年紀了。”
“你要是這麽說的話,也許有這個可能。”
“另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普天之下最不想要再次經歷抄家滅門這種悲劇的人,應該就是寧夫人了。當年寧昌國事發,寧夫人是親眼看著一個龐大的家族徹底從雲端被打落到塵埃之中,這種痛感應該是非常刻骨銘心的,她肯定不想要再經歷一次,是不是?”
“這樣痛苦的經歷,有一次就夠了,再來第二次,有可能就會瘋了。”
“是啊,如果再來第二次的話,估計不用別人動手,自己就能了結自己這一生的。”沈茶用筷子卷了面條送進自己嘴裡,慢慢的嚼著,嚼完了又喝了一口湯,才繼續說道,“所以,我說能跟寧橙母親相契合的,應該也只有寧夫人一個了。但是有一點很奇怪,寧昌國倒台之前,我在太后娘娘那裡也是見過幾次寧夫人,雖然只是點頭之交,寧夫人什麽樣子,我也是看得很清楚的。但今天看了寧橙母親的樣貌,可跟我印象中的寧夫人是不一樣的。我可以很肯定的說,這完完全全就是兩個人。”
“明白了。”金苗苗點點頭,從旁邊的果盤裡拿了一個橘子在那裡剝,“所以,這也是你一開始覺得寧橙母親是中州寧家的寧夫人,但沒有往寧昌國的夫人去想的原因,對吧?”
“對!”沈茶點點頭,“我覺得不應該有人會逃脫的,是吧?”
“沒錯,確實是不應該有人逃脫抄家的,除了之前就暗中收買衙役的情況。”金菁摸摸下巴,想了想,說道,“一般來說,負責抄家的都是京兆府的官役,他們的手裡都是拿著花名冊的,都是按照花名冊來清點人數的,絕對不可以有人逃脫的。寧昌國的情況,是非常嚴重的,已經涉嫌謀逆了,應該是不可能有人冒著被打為同黨的風險,收他們家的銀子,私底下放了他家的家人。何況寧昌國的夫人,西城寧家的當家主母,應該是抄家時重點關照的對象,如果她不見了,當時就會有人知道的,肯定會被追回來的,絕對不可能那麽悄無聲息的,對不對?”
“沒錯!”金苗苗點點頭,看到沈茶要把剩下小半碗的面條偷偷摸摸的往沈昊林的面前轉移,她一瞪眼睛,“不許搞小動作,都要吃完了,你一定可以的。”
“可是有點撐。”沈茶揉揉自己的肚子,“有點吃不動了。”
“可以慢慢吃,但一定要吃完。”金苗苗朝著她笑笑,說道,
“你從陛下他們來開始,胃口就不好,我觀察了好久,發現你的飯量已經是之前的一半,如果不是要喝藥的話,是不是連這點都不吃?”看到沈茶點頭,她歎了口氣,“這樣下去可是不行的,會被拖垮的,知不知道?”
“知道了。”沈茶點點頭,“我會慢慢的吃,一定會吃完的,放心吧!”
“乖!”金苗苗笑了笑,“要是覺得吃不下,你可以起來走動走動,然後再吃,但今天一定要把這碗面都吃完了,好不好?”看到沈茶乖乖的點頭,她又看向沈昊林,“國公爺,可不許替她,你明白的。”
沈昊林點點頭,保證自己不會幫沈茶,看到沈茶一臉的哀怨,他伸手戳了戳她的臉,朝著她笑了笑。
沈茶明白他們是為了自己的身體著想,她最近也感覺到很累,就是吃的少、睡的少,體力得不到完全的恢復,現在為了即將到來的大戰,她也要好好的調整一下了。
“小天?”把沈茶哄好了,沈昊林看向一直都沒說話的薛瑞天,“你這是想到什麽了?”
“你們先吃一會兒,讓我好好的想想,我好像記起了什麽東西。”
“記起什麽了?”金菁一皺眉,“是關於寧昌國的夫人的?”
“對!”薛瑞天放下手裡的筷子,接過金苗苗分給他的橘子,一邊吃一邊想著,想了好一會兒,才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抱歉的看看被他嚇到的其他人,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想起來了,當年,好像,還,真的,有一個人……跑了,不,準確來說,是沒有波及到的。”
“真有漏網之魚?”
“不能算是漏網之魚,京兆府的花名冊裡,是完全沒有這個人存在的。”
“啊?”沈茶往自己嘴裡塞了幾根面條,很不解的看著薛瑞天,“什麽叫做完全沒有這個人存在?是西京寧府裡沒有登記這個人嗎?”
“對。”薛瑞天點點頭,端起茶杯喝了兩口,解釋道,“不只是西京寧府沒有這個人的存在,整個西京城都沒有這個人存在的。知道這個人存在的人,其實是非常非常少的,京兆府漏掉了這個人,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並不算玩忽職守。”
“解釋解釋,寧昌國的後院,還是有隱情的?”
“隱情嗎?算是隱情,也算是寧昌國的屈辱,他自己認為的屈辱吧!”
“這話是怎麽說的?”
“這就是說來話長。”薛瑞天打了個哈欠,“這個隱情吧,也是我後來無意中知道的,你們都知道,我很喜歡聽一些大家族的秘聞,但也只是聽聽就過去了,很多大家族的秘聞呢,沒必要放心裡去,很多都是子虛烏有、胡編亂造的。”
“你聽到這個秘聞,是寧家出事之前,還是出事之後?”
“出事兒之前吧?”薛瑞天眯起眼睛,想了想,說道,“我聽到這個傳聞的地點,是東宮,那個時候,我和昊林都在東宮讀書。”
“寧昌國當時還是太子太傅,對吧?”
“對。”薛瑞天點點頭,“因為他太過於嚴厲了,所以,很多勳貴子弟都不喜歡他,都在傳關於他的消息。我記得那天中午,我有點不舒服,就沒跟你和小玨去太后那裡吃飯,一個人趴在桌上睡著了,隱隱約約就聽見兩個人在說關於寧昌國的事情。我雖然醒了,但沒打擾他們,就那麽靜靜的聽著。後來,寧昌國倒台,我也沒想起這個事兒,估計也沒人覺得這個傳聞會是真的。”
“我提出寧橙母親是寧昌國夫人之前,小天哥也沒相信這個傳聞會是真的,對不對?”
“對!”薛瑞天點點頭,又喝了兩口茶,慢慢的說道,“莪當時聽的時候,都覺得假的不得了,怎麽可能會相信呢?但現在想想,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應該就是真實發生過的。”
“那小天哥給我們講講,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故事。”
“這個故事的核心說的就是,但我事先說明,這些都是我聽來的,是真還是假,由你們自己來判斷,好嗎?”看到大家點頭,薛瑞天才繼續說道,“其實,寧昌國是有兩位夫人的。”
“兩位夫人?”幾個人相互對望了一眼,“怎麽會有兩位夫人?”
“這兩位夫人呢,都是出身江南名門望族的千金,一位是松江府王家的嫡長女,另外一位就是常州府路家的嫡次女,這兩位夫人在寧府的地位是一樣的,平起平坐,都是正妻。”
“都是正妻?”沈茶跟金苗苗一愣,驚訝的看著薛瑞天,“真是聞所未聞。”她看看依然很平靜的沈昊林,歪著頭看著他,“兄長也知道?”
“同一天聽到的,陛下也知道。”沈昊林看看薛瑞天,“那天你不舒服,我們有點擔心,匆匆吃了兩口飯,就回去看你,沒進門就聽到兩個人在說寧昌國的傳聞,我們兩個就沒進去,站在外面聽了一下。如果不是小天今天提起,我也不記得。”沈昊林喝完了最後一口粥,用茶水漱了漱口,說道,“說是兩位夫人,其實真正跟寧昌國生活在一起的,也只有一位而已。”
“對!”薛瑞天點點頭,“松江府王家的那位嫡小姐,是和寧昌國指腹為婚的,他們還沒有出生之間,家裡的長輩為了兩家長遠的發展,就為他們定下了婚約。兩個孩子出生之後,正好是一男一女,就約定再寧昌國二十二歲之間,把婚事給辦了。”
“寧昌國後來被寄養給了中州寧家,松江府王家居然沒有退婚?”
“沒有啊,大氏族的操作都是一樣的,王家也有族中子弟為了科舉,不得不更改籍貫的,這些在他們眼中,都是很正常的,他們不會因為這個而毀約的。”
“原來是這樣。”金菁從鍋裡找到一個帶著骨頭的羊肉,慢慢的啃著,“那後來呢?”
“寧昌國高中,在翰林院修書,因為冒名頂替的事兒,原本提上日程的婚事又暫時擱置,幾年之後,才秘密的在江南完婚了。”
“秘密完婚?”金菁一臉的八卦相,他用胳膊肘杵杵薛瑞天,“為什麽是秘密?都不昭告天下的嗎?”
“還不是因為寧昌國的身份問題,他的身份不能暴露,王氏和寧氏又不想放棄這次的聯姻,自然是要秘密舉行的。你們記不記得,蔣二爺說過,寧昌國從西京城調任江南的途中,曾經去過一次晁州,停留了大概兩個多月的時間?”
“記得!”沈茶點點頭,繼續吃著她的那碗面,“這兩個多月就完婚了?”看到薛瑞天點頭,她不讚成的撇撇嘴,“那位王家的小姐也居然同意?”
“同意了,但她有一個條件,換句話說,是王氏有一個條件,如果寧氏答應這個條件,這個婚約可以繼續履行。如果寧氏不答應這個條件,婚約取消。”
“是什麽條件?”
“王家的小姐出嫁可以,但不能隨著寧昌國四處奔波,成婚之後,王家在晁州給自家女兒置辦幾處房產,女兒就住在自家的宅子裡面,寧昌國如果想要親近的話,沒有問題,但需要得到王家小姐的許可。如果王家小姐不想要見他的話,那他不能有任何的異議。”
“明白了!”金菁打了個響指,“這就跟尚了公主的駙馬一樣,各自有府邸,如果駙馬想要跟公主親近一些的話,要提前向公主提出申請。”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睛瞟沈昊林,看到沈昊林的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他把臉湊近了一些,說道,“是吧?”
“不清楚。”沈昊林看看貼近自己的大臉,伸手輕輕的推開,“從我記事開始,父親母親就是生活在一起的,小天可以作證。”
“小菁,你不能這樣,鎮國公府怎麽能跟這些凡夫俗子相提並論的?”薛瑞天用筷子戳了一個面果子,慢慢的啃著,“沈伯父和沈伯母是非常相愛的,當初就說好了,絕對不可以設立什麽公主府,兩個人要一起生活、同生共死的。”
“好感人啊!”金苗苗捧著臉,一臉羨慕的說道,“果然沈伯父、沈伯母親親愛愛的過了一輩子,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也想遇到這樣的一個人。”她放下自己的手,“當然,我也不想強求,如果遇不到的話,自己一個人過一輩子,想我師父那樣,也是挺好的。”
“對!”金菁點點頭,“如果遇不到一個能跟苗苗情投意合、尊重她、愛她的人,一個人很好的。”
“沒錯!”金苗苗朝著金菁笑了笑,伸手推了推薛瑞天,“侯爺,你繼續說,寧昌國同意了這個要求?”
“同意了。”薛瑞天歎了口氣,“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應該是被迫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