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嘉若正要去探望甘明琮，剛一出門，正巧碰到薑紹奉命來請。

　“江寧知府派人送來了消息，江自流遇襲一案有進展了！”

　到了林致之房中，他正站在書案前，若有所思地盯著書案上平鋪的一張紙看，見林嘉若到了，抬手招呼道:“你來看看這個！”

　林嘉若依言走了過去。

　書案上放著一張男子的畫像，大約三四十歲，雙目無神，形容頹喪，也不知是不是畫工的水平欠佳。

　“衙門裡有專人繪人像，根據江自流的描述，畫出了他那天所見的兩名可疑男子，經過幾天的奔走調查，確認了其中一人的身份——”

　他的手指在畫像上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說:“這是江自流口中的那名衣著寒酸的男子——“頓了一頓，”此人，名叫常平！”

　“常平?”林嘉若驚訝地叫了起來，“你說他是常平?”

　“殿下認得此人?”薑紹訝異地看了林致之一眼。

　今天早上，江寧知府把案卷時，林致之看了一眼，就吩咐他去請林嘉若了，仿佛這人和尊貴的秦國公主有什麽關聯似的。

　林嘉若搖了搖頭，她不認得這個人，但是昨天她才聽過這個名字，在說書人口中。

　常平，就是那個被傳曾與白霜有過婚約的男子，白霜的表兄。

　“這麽巧……”林嘉若喃喃道。

　這個常平，居然和江自流遇襲案有關?

　“還有更巧的！”林致之從案頭拿下一冊案卷，遞給她，“常平的鄰居說，他至少有兩天沒回家了，城內也遍尋不到常平的蹤跡;最後一次有人見到他，是在六月十二日！”

　六月十二日，正是他們救下江自流那天。

　“還有一個人呢?”林嘉若記得常平並不是一個人。

　林致之從常平的畫像之下抽出了另一張畫像。

　這就是個很普通的人，一點特色也找不出來。

　“這個人，沒有打聽到，很有可能不是本地人！”

　還真是疑點重重。

　林嘉若理了理思路。

　大約就是，四天前，常平出了城，和這個人一起出現在城郊山裡，不知道在談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被江自流撞見，然後痛下殺手。

　會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呢?

　或許是因為常平還有那麽一重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在，林嘉若下意識地對他的事上了幾分心，抬起頭，看著林致之。

　林致之點了點頭，囑咐薑紹:“讓江寧知府繼續尋找常平的下落，你這邊，也派個人盯著這件事！”

　薑紹應聲而去。

　林嘉若左右看看，這裡似乎也沒什麽事了，便道:“我去看看甘明琮！”

　一步邁出，自覺似乎走得太乾脆了，又回過頭來，殷勤地問:“你要不要一起去?”

　林致之微微一笑，道:“不必了，你去吧，好好幫他參詳參詳……”

　“參詳什麽?”林嘉若一頭霧水。

　他只是摸了摸她的頭，笑笑沒有說話。

　到了甘明琮院子裡，他仍舊趴在榻上養著。

　金陵城裡最好的外傷大夫，各色祖傳的外傷膏藥都給他用上了，剩下的就只有靜養了。

　可惜這少年一點也靜不下來。

　林嘉若還沒進門，就聽到了他的哀嚎，伴隨著甘明華嘰嘰喳喳的嬌俏笑語。

　“明華大好了啊?”林嘉若打量了她兩眼，彎眸一笑。

　甘明華正搬著小凳子坐在甘明琮邊上，面色紅潤，精神飽滿，一見林嘉若就笑了起來，嚷著叫人再搬一張凳子過來，放在她身旁。

　“快來看看這個！”甘明華興奮地拍了拍手中的冊子。

　甘明琮渾身豎刺地嚷道:“不許給她看！”

　他這麽一嚷，林嘉若越發來了興趣，三步並作兩步跑了上來，在甘明華身邊坐下。

　看了一眼，林嘉若愣了愣，問道:“這是什麽?”

　甘明華兩眼冒光地說:“大伯父要給二哥哥選媳婦呢！這是江南六族裡其他五家未婚適齡姑娘的名冊，大伯母特意叫我來給二哥哥參詳參詳！”

　林嘉若恍然大悟，眼裡也冒出光來:“大哥哥也叫我過來給甘明琮參詳參詳！”

　於是，兩名少女在甘明琮的竹榻邊並排坐下，一起翻閱著厚厚的名冊。

　第一個就是衛氏的嫡女，甘氏和衛氏世代聯姻，衛氏這一代有三名嫡女和甘明琮年歲相當。

　“衛家的姑娘，甘明琮應該很熟了吧?”林嘉若問道。

　甘明琮是衛老將軍看中的衛氏接班人，待在衛家的時候反而比待在甘家多。

　“熟！熟得都快焦了！”甘明琮沒好氣地說。

　“那不是很好嗎?”林嘉若道，“衛家姑娘一定都懂軍事，衛氏大族，她們也一定不缺大局觀——”她說著，突然停住了，覺得有些怪異。

　甘明琮也看了她一眼，眼神同樣帶著古怪。

　“衛家姑娘他剛剛否決過了，說是太凶了！”甘明華道，“其實我覺得還挺合適的，二哥哥這麽愛闖禍，就得要衛家姑娘這樣的才管得住！”

　甘明琮掩面嚎了一聲，道:“我沒兩天就走了，選什麽媳婦啊！我才十五呢！致之表哥都二十二歲了，還不是沒成親?”

　“致之表哥不是已經有人選了嗎?沒準明年就成親了！”甘明華頭也不抬地反駁道，“也沒讓你現在就成親啊！我們先幫你相看著，再把禮數走一走， 到明年年底，你正好回來成個親！”

　甘明琮怒而抗議:“是我要娶妻，怎麽我不能自己相看?”

　“啪”的一下，甘明華合上了名冊，從善如流地點頭道:“好啊！你去相看啊！”

　他上哪兒去相看啊?

　甘明琮又一聲哀嚎:“為什麽突然要我定親?我這是得罪誰了！”

　林嘉若突然想起剛才某人頗有深意的微笑，心中一虛。

　“大伯父說，你的郡公府畢竟還是缺個女主人，有些事，郡公夫人做起來比襄國夫人方便！”甘明華說。

　“你要是自己有看中的最好，能力不足也不要緊，這一年多家裡可以幫你培養起來;要是沒有，江南五姓的嫡女都不會差，家裡總會挑一個最適合你的！”

　甘明琮煩惱地抓了抓頭髮，忽然看到一邊目光閃爍、沉默不語的林嘉若，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