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隴西李氏的一支，現任長安府的知府是他們家的;這一家人……還行，挺乖的！”燕懷努力地回憶著。

　但是他所有的印象都在男人上，對於明天來拜訪的李夫人實在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也不是完全沒有，他突然起來了:“他們家好像有個十五歲的姑娘——”

　這句話涵義頗深，引來了眾人側目。

　燕懷愣了一愣，慌忙向徐窈寧解釋:“不不，不是我，他們想把女兒嫁給燕望西！”

　林嘉若恍然地點了點頭。

　燕懷是有兒子的。

　更早的時候，他還有妻子，不過他的原配妻子十幾年前就因難產去世了，此後燕懷一直沒有續娶，也沒有納妾，至今還有人提起燕懷對亡妻的深情厚意。

　燕懷的原配留下的兒子名叫燕望西，今年十七歲。

　他的名字，林嘉若也曾在軍情奏折上見過，將門虎子，年少而驍勇，謝宣晦就是敗在他手上，但是一轉頭，他就敗給了比他年紀更小的甘明琮。

　燕懷畢竟年紀大了，世家還要點臉的話，是會將聯姻的目標換成燕望西。

　“李家來拜訪我們做什麽?”徐窈寧疑惑地看著徐誕。

　他們剛來的時候，徐誕曾向附近的鄰居拜訪過。

　徐誕搖搖頭，道:“李家不住這兒，在這兒附近也沒有莊子，我沒和他們打過交道！”

　那就有些突兀了。

　林嘉若和徐明珠面面相覷，也沒有頭緒。

　“你若不喜歡應酬這些人，回頭我去吩咐一下，讓長安府的人都別來擾你！”燕懷笑著說。

　出於禮貌，林嘉若在心裡偷偷翻了個白眼。

　這是讓長安府的人都知道這莊子裡的人跟你關系匪淺吧?

　徐窈寧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冷冷地下了逐客令:“時候不早了，你可以走了！”

　燕懷在莊子裡處理過傷口後，被徐誕順口留下了吃飯。

　吃過飯後，聽說了李家送來拜帖的事，又自然而然地參與了討論。

　但如今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了，要走的確實是該走了。

　燕懷點了點頭，神色關切地囑咐道:“你們救了我，要千萬小心那些刺客報復，夜裡讓護衛們加緊巡邏——”

　他慢吞吞地站了起來，仿佛不經意地摸了摸受傷的左臂，歎道，“那些也不知是什麽人，竟然能打探到我的行蹤，連我出門沒帶人都知道，但願先前他們不是假意撤退……”

　徐誕乾咳一聲掩去笑聲，道:“確實有這個可能！燕將軍受了傷，不宜趕夜路，不嫌棄的話，就留下住一宿吧?”

　燕懷大喜，拱手道:“徐郎美意，卻之不恭！卻之不恭！”

　徐窈寧實在聽不下去了，冷著臉走了。

　徐誕親自安頓好燕懷後，才出客院，就看到仿佛在門口等候多時的林嘉若。

　“你留他下來做什麽?”林嘉若將他拉到一邊低聲問。

　“沒做什麽啊！”徐誕說，“都這麽晚了，還往外趕人，不是待客之道！”

　還待客之道……呵呵！

　“他可不能在我們這兒出事！”林嘉若警告地看著他。

　徐誕眼神變了變，拉著她去了自己的院子。

　房門一關，轉身道:“你知不知道燕懷是你爹的心腹大患?他一死，你爹就能一統天下了！”

　林嘉若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冷冷一笑，道:“我只知道，他一死，我娘就要顛沛流離了！”

　徐誕滿不在乎地說:“現在不也是顛沛流離?燕懷死了，她少一個念想，正好回余杭！”

　林嘉若勃然變色:“所以你真正想要的，是讓我大哥一統天下吧?”他說的是回余杭，而不是回京城，天差地別。

　徐誕驚訝地看著她。

　林嘉若冷冷道:“你留燕懷下來，殺了他，然後呢?嫁禍給我爹?趁機讓我大哥收攏燕軍?”

　徐誕鄭重地打量著她，仿佛第一天認識她似的。

　半晌，他才笑道:“阿若，你在這山野間釣魚真是可惜了！”

　林嘉若道:“你被我哥派來保護我們，是不是也自覺可惜了?想做點主公吩咐以外的事?”

　這話說得徐誕有些尷尬:“我不過是看機會難得，順手為之而已。”

　“你家主公早已決定做這個晉陵郡王了，你是想替他拿主意，還是想逼他改主意?”林嘉若繼續冷冷地問。

　“行行行！”徐誕投降了，“我錯了！我錯了！”

　“就算沒你大哥的事，燕懷死了，對你爹來說真的是好事啊！”徐誕還是不甘心，試圖說服她，“你跟著你娘待在這裡，還要跟家人分離，有什麽好的?燕懷一死，就可以帶你娘回京城了！”

　林嘉若沉吟片刻，問道:“你當初為何沒有把我娘和玉璽的事告訴我大哥?”

　玉璽的事，分明他是在乎這個姐姐的，此時設計燕懷，卻又顯得絲毫都不在乎。

　徐誕愣了愣，明白了她的意思，道:“那是大事，一個不好就性命攸關，我自然不能將她牽扯進來;現在不過是死個燕懷，對她影響又不大！”

　林嘉若也愣了愣，問道:“小舅舅，除了親人，你可曾有過十分在意的人?”

　徐誕毫不猶豫地回答:“有啊，你大哥！怎麽了?”

　林嘉若……

　“沒什麽……他不在，你用不著表忠心……”

　林嘉若還是不放心徐誕， 索性把土衛都掉來守著燕懷，又將莊子裡的防衛重新布置了下，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進屋，徐明珠又抱著枕頭可憐巴巴地等著了。

　“又睡不著了?”林嘉若無奈地問。

　徐明珠點了點頭。

　徐明珠夜裡失眠的毛病很嚴重，看了許多大夫都沒用，好在天亮之後她就能睡著了。

　從前在余杭的時候需要守著規矩，白天不能多睡，導致她身子日益消瘦，到了這邊後，沒人管著，就慢慢恢復過來了。

　徐明珠失眠的時候，常常會跑來找林嘉若一起睡，纏著她說個沒完。

　但是林嘉若今天心裡有事，沒什麽心情和她東拉西扯。

　兩人躺在床上，徐明珠興奮地說著她聽說來的燕懷的事跡，林嘉若漫不經心地聽了一會兒，突然問道:“你到底是發生過什麽事?什麽時候開始失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