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州縣的藏酒真的被搜刮得差不多了，最後還是燕望西借勢壓人，從當地世家的地窖裡“借”了不少出來。

　“有沒有獎勵?”最後一批酒水送到，燕望西笑嘻嘻地上前討賞。

　“要什麽獎勵?”林嘉若心情正好，便給了幾分笑容。

　他瞅了瞅周圍，見徐窈寧和甘明琮都不在，便朝她挪近了兩步，悄聲道:“親一下?”

　林嘉若橫了他一眼，轉身要走。

　燕望西忙拉住她，笑嘻嘻地說:“別走啊！我還有正事找你！”

　見她停了腳步，燕望西也不賣關子:“聯姻的事已經沒問題了，今年年底，我就讓人去周都求親——”

　他頓了一頓，笑嘻嘻地說:“聽說大周皇帝愛女如命，不如你也寫封信，幫我說說好話?”

　林嘉若一想也是，她要是什麽都不說，爹爹多半是要拒掉的。

　當下就回了自己屋裡，準備寫信。

　燕望西殷勤地親自為她磨墨，見她對著鋪好的信箋，眉宇間思索得有些為難的樣子，便十分積極地幫她出著主意:“你父親要是疼你，你就說你對我一見傾心，非君不嫁，保準他點頭！”

　林嘉若又何嘗不知該如何勸服林時生，只是他們父女之間，從來都是沒有隱瞞的。

　她沉思許久，還是決定照實說。

　燕望西站在她身後，看得連連搖頭:“看你這大義凜然的樣子，你爹一準心疼得要死，立馬就派人過境把你搶回去！”

　林嘉若不為所動地繼續寫下去。

　燕望西又開始點頭讚道:“對對！就是這樣寫，把我往死裡誇！”

　林嘉若足足寫了十幾張信箋，擱筆時，情不自禁松了一口氣，道:“這封信，我已經盡力了，不過應該還是不夠，等過完年，我抽空回——”

　話沒說完，她便僵住了。

　燕望西從她背後，伸出雙臂，輕輕地摟住了她的腰，將下巴擱在她肩上，熾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耳畔。

　“燕望西少年英武，品貌俱佳，兒心甚悅——阿若，你說的是不是真心話?”不知有意無意，他的鼻尖輕輕地蹭過她的臉頰，雙臂緩緩收攏。

　“你、你放開我……”林嘉若一開口，才發現自己連聲音都在顫抖，卻不知道在害怕什麽。

　燕望西輕笑一聲，果然松開了她。

　他一松手，林嘉若便竄到了書案對面，警惕地看著他。

　燕望西失笑道:“你那麽緊張幹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再說了，我們是未婚夫妻，親近一下也是理所應當嘛！”

　林嘉若回了一句:“還不是未婚夫妻呢！”她現在還是只能和大哥哥那麽親近的啊！

　燕望西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將桌上墨跡已乾的信箋一張張收了起來，道:“這幾天我和燕懷要回長安一趟，過完年再回來看你——”

　“過完年我要回一趟周都，我父親那裡還是要我親自稟明狀況才行！”林嘉若道。

　燕望西咧嘴一笑，歡喜得顯出幾分憨厚。

　“等你嫁過來，你父親多半還是要將我封在隴西的，到時候，我們夫妻齊心，一起鎮撫隴右、關內兩道，是不是很棒?”

　他說得眉飛色舞，林嘉若卻突然變了臉色。

　記憶中，有人曾溫柔低語:

　來年，阿若可願與我一起鎮撫江南……

　燕望西帶著她的親筆信離開之後，她仍舊沉浸在滿心的不安中。

　夜幕漸臨，莊子外的樹林旁，燃起篝火十余堆，數千壇酒堆成了一座小山。

　甘明琮一躍而起，身輕如燕地飛到了山頂，取下最頂上的兩壇酒，在眾將士的喝彩聲中，落回了林嘉若身旁，將其中一壇遞給她。

　林嘉若皺著眉，為難地說:“我不會喝酒……”

　就在她說話間，甘明琮已經灌了一大口，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不會喝酒你還說什麽十裡酒香?我還為了你那句話，特意鍛煉了下酒量，免得凱旋歸來還因為喝醉出醜！”

　“那是犒勞將士們的酒，我又沒打算自己喝！”林嘉若哭笑不得地說。

　甘明琮哈哈一笑，還是把那壇酒塞進了她懷裡:“這酒不錯，你喝喝看！”自個兒在草地上坐了下來。

　林嘉若也在他身旁坐了下來，猶豫了一下，心一橫，捧起來喝了一口。

　“咳咳！”

　甘明琮哈哈笑著，一邊給她拍著背，一邊問道:“怎麽樣?比你以前喝的如何?”

　雖然有些嗆口，可入腹之後，就感覺身子裡點起了一簇火，在這臘月寒冬的夜裡，瞬間就令人興奮起來。

　林嘉若情不自禁又喝了一口，學著其他人用袖子抹去溢出的酒水，粲然一笑，道:“不錯！比上次我們在酒樓喝的好！”

　甘明琮驚訝道:“你不會從那以後就沒喝過酒吧?”

　“是啊！”林嘉若點頭笑道，“那次喝醉後，爹爹就再也不許我喝酒了！”

　“我就不一樣了！”甘明琮得意道，“那次我們兩個喝一壇都沒喝完，簡直奇恥大辱，我是一定要一雪前恥的！今天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海量！”

　說罷，舉起酒壇對著嘴直接灌了下去。

　“好！”周圍的將士齊聲喝彩。

　林嘉若也跟著喊了一聲，興奮得直鼓掌。

　甘明琮果然今非昔比，一壇酒下去，面不改色，又去提了一壇回來。

　衛長淮原本想上去和他們一起說話，忽見火光下，那少女眸光似水，笑顏嬌癡，仿佛有了幾分醉意，再看甘明琮，正側著臉，笑意朗朗地與她說著話，帶著一絲不自覺的寵溺。

　暖意融融的一幕， 竟讓人不忍破壞。

　他猶豫了許久，還是掉頭走了。

　對林嘉若的酒量，甘明琮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也沒料到差成這樣，喝到第三口時，她就開始目光渙散了，算了算，跟幼時兩人偷喝酒那次差不多的量啊！

　拿下她手中的酒壇，正想叫人將她抱回去睡，剛剛抬起的手臂，忽然又放了下來。

　他側過身，低下頭，注視她迷蒙的雙眼，輕聲道:“阿若，你為什麽要嫁燕望西?”

　她用力地睜了睜眼，仿佛是確認了他的身份後，又合上雙眼，軟軟地將腦袋落在了他肩上。

　酒香溫軟，青絲旖旎，在西北的冬夜裡，氤氳出江南的纏綿。

　他聽到她輕聲呢喃，如自語，如夢囈。

　甘明琮，我想要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