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若這一覺睡得有點沉，導致回宮時已經入夜了。

　林致之將她送到掌珠殿門口，裡面的人聽到動靜跑了出來。

　“姐姐這麽大的人了，怎麽一點規矩都沒有！姑娘家怎麽能這麽晚歸家！”太子殿下板著小臉呵斥道。

　林嘉若心中一暖，忍不住笑了，走近前，伸手想去摸他的頭。

　林願之警惕地躲開了，皺著眉道:“姐姐不要總把我當小孩子敷衍！”

　林嘉若笑道:“我去了魯王府，下午睡了一覺，不小心睡過頭了，怎麽?你和阿薇一直在掌珠殿等我?”含笑看了一眼跟在林願之身後的林嘉薇。

　林嘉薇柔柔一笑，道:“太子哥哥聽說姐姐和父皇吵架了，去了一趟紫宸殿，出來後就一直在掌珠殿等姐姐回來，誰勸也不走。”

　林嘉若心頭一緊，忙問:“你去了紫宸殿?”

　林願之點點頭。

　“父親和你說什麽了?”林嘉若問。

　林願之搖頭道:“父皇在和先生說話，沒有召見我！”

　林嘉若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笑，道:“好了，我也回來，你和阿薇回去歇著吧！”

　林願之卻嚴肅地看了林致之一眼，正色道:“男女七歲不同席，姐姐就算去大哥那裡，也要注意分寸，像今天這樣，實在是逗留得太晚了，縱然我心裡知道姐姐不會出什麽意外，但也不合規矩！”

　這話逗得林嘉若和林致之兩人都笑了。

　“男女七歲不同席?”林嘉若笑著看了一眼林嘉薇，問道，“那麽請問太子殿下，你今年貴庚了?”

　林願之小臉一紅，強撐著解釋道:“我也不是說一定不能同席，但總要注意點分寸，姐姐都要及笄了！”

　林嘉若笑著在他頭上揉了一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生辰禮準備好了沒?”

　林願之這次沒能躲開，臉上顯出幾分不高興:“當然準備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還能忘了不成?”

　林嘉若笑著也去摸了摸林嘉薇的頭，柔聲道:“行了，你們回去吧，我這兒沒什麽事！”

　她不放心願之一個人留宮裡，原來願之也是一樣不放心她。

　他不是父親唯一的兒子，或許以後也不是母親唯一的兒子，但他總是她唯一的弟弟，無論如何，她都是要維護他的。

　林願之又仔細觀察了下她的臉色，才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對林嘉薇點了點頭，道:“走吧！”

　說完，顧自轉身離去。

　林嘉薇愣在了原地。

　林願之走了兩步，見她沒有跟上，轉過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片刻之後，才恍然大悟，正色道:“男女有別，雖然我是你兄長，但你已經是大姑娘了，要自己走路了！”

　林嘉薇委委屈屈地應了聲“是”，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一會兒，林嘉薇實在走得磨蹭，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最後林願之似乎實在受不了了，快步往回走了幾步，拉起林嘉薇的手，朝承乾殿走去。

　林嘉若站在原地，看得直笑。

　林致之也含笑看著，摸了摸她的頭，溫聲道:“你也早些休息吧！”

　林嘉若乖巧地點了點頭。

　林致之目送著她進去，才將目光轉向東南面。

　東南面，是紫宸殿，帝居之所，台基比其他宮殿更高一些。

　初夏之夜，繁星滿天，皇城內燈火遍布，他站在掌珠殿門口，可以毫無障礙地看到紫宸殿西北角上，一人憑欄而立。

　那人站得那麽高，想必比他看得更清楚些。

　林致之想冷笑，最後卻變成了苦笑。

　倘若隻為保全願之和承之，他可以直取江山，可這樣一來，終究還是會傷了他們父女之情。

　他實在不願見她傷心……

　……

　四月初二，是林嘉若的生辰日。

　今年她十五歲了，這一天，原本應該是她的及笄禮，因為守著祖母的孝，便由林時生決定，將及笄禮延期到了十一月十三日。

　及笄禮雖然沒了，生辰日還是可以過的，至少禮物都是要照收的。

　只是，大約是因為她那天從紫宸殿出來時太過狼狽，又大約是因為連續兩天沒有參與紫宸殿殿議，外面可能已經在傳秦國公主失寵了，就掌珠殿裡堆著的禮物看來，數量遠遠不如前年了。

　甚至連去年在晉陵時都不如。

　林嘉若不在意這些，反正真正關系親近的都送來了。

　只是——

　“阿若在找什麽?”林嘉荃不解地問道。

　姐妹們一大早都入宮了，一面為林嘉若慶生，一面也是聽說她最近不太好，進宮來陪陪她。

　順便幫著她整理今天送來的禮單。

　林嘉荃看不明白，林嘉芷卻是懂的，拉了拉妹妹的袖子，朝她搖了搖頭，垂眸掩下眼中譏諷。

　皇帝陛下要是送了禮來，就算不是令洗墨或者杜知恩送來的，也會被小滿挑出來放在最顯眼處，怎麽可能需要阿若去找?

　這也真是狠心了，連個面子情都沒留！

　林嘉若找了一圈，也懨了下來。

　這時，林嘉荃“咦”了一聲，問道:“怎麽這一堆比禮單上多了一件?”

　林嘉若沒有下令打開過目，其他人是不會動的，只是幫著對一下數目就入庫了。

　“是蓬萊殿送來的！”林嘉荃道。

　林嘉若抬頭看了一眼，眼睛一亮，指著其中一隻小小的錦盒吩咐道:“那個盒子拿過來！”

　小滿忙送了過去。

　這個錦盒不過幾寸見方，拿在手裡也不是很有分量，林嘉若雙手捧著，整張臉都亮了起來。

　今年的生辰禮物，是去年她在江南時就寫信問林時生要的。

　因為今年及笄成年，她想要他為她取一小字，用他自己的字，刻成一方私印。

　他應該早就備好了，縱使這兩天他們互相冷著沒見面，也不至於故意不給她，頂多是拉不下臉面，像這樣悄悄地送來。

　她收到了禮物，是一定要去向爹爹謝恩的……

　林嘉若咬了咬唇，雙眸晶亮，心裡止不住的歡喜。

　指尖輕輕撥開錦盒的搭扣，將盒蓋緩緩打開。

　刹那間， 瞳孔急劇擴大——

　早朝散後，待聖駕離開後，朝臣們依品級高低先後走出大殿。

　林致之第一個走了出來，一眼便看到了候在殿外的薑紹。

　“雁門公來信！”薑紹將信遞上。

　這是甘明琮送回來的，他已行軍至宣州邊境，正等候陸雲闕前來匯合，準備先攻下宣州。

　林致之看過之後，正與甘伯符交代著，忽然，眼角瞥見了一個人影。

　這個人，這個時辰，是不該出現在宮裡的，林致之眉心一蹙，望向那人來時的方向，匆匆結束了對話，疾步向掌珠殿走去。

　還沒走近，掌珠殿內突然傳出一聲尖叫。

　“阿若！”

　林致之臉色大變，朝殿內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