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一雙老眼,咕嚕嚕的就往宋重錦身後看。
宋春花訕訕然的站起來:“重錦回來啦,吃了沒有?娘給你做飯去!”
宋重錦隻覺得一股無法言說的疲憊感和無力感湧上心頭,卻什麽都沒說,隻將手裡的藥遞給了宋春花:“這是這半個月的藥,我累了,回屋歇會。”
說著也不看宋春葉一眼,就進了自己的屋子。
宋春葉眉毛一豎,想罵人,又忍了下去,耷拉著臉:“行了,重錦回來了,我也不用擔心你一個人害怕了,我回去了。”
說著就要走,走出兩步,又折轉回來,將桌上剩下的一盤子瓜子全倒在自己的衣襟上,兜著走了。
宋春花囁喏的提著藥,看看宋春葉離去,想追上去說點啥,又顧忌的看看廂房那邊,雖然兒子的屋子裡,什麽聲音都沒有,安靜的很。
可宋春花此刻卻下意識知道,兒子不高興,她也不敢多問,也不敢多說,只在堂屋裡站了一會,才怏怏然的拎著藥回屋去了。
※※※※※
宋家氣氛不好,可王家此刻卻熱鬧的很。
王家小兒子,王永平回來了。
王永珠的記憶中,四哥王永平今年19歲了,長得是人高馬大,一身的腱子肉,是把使力氣的好手。
不過性子也暴躁,屬於一言不合就動手的那種。
村裡族裡每年夏季搶水或者械鬥時候的主力份子,又橫又不要命。
附近十裡八鄉出了名的愣頭青。
張婆子能在七裡墩幾乎橫著走,有這麽個蠻橫的兒子,那絕對是主要原因之一。
這樣的一把乾活好手的兒子,為啥春忙的時候不在家呢?
自然是有原因的。
王永平從會走路那天起,就開始了能動手絕對不BB的人生旅程,幾乎是打遍七裡墩無敵手。
不過平日裡還算有分寸,本村的打架,勉強算個切磋,加上大家也都知道他的性子,真動真格的了,見勢不妙一般就掉頭就跑了。
有個什麽小傷啥的,有張婆子胡攪蠻纏,再加上看在有王永平坐鎮,夏季搶水,七裡墩就沒落過下風的份上,也多有容讓。
直到去年,王永平將外村一戶獨子腿給打折了,那家三代單傳,就這麽一根獨苗苗,把人家腿打斷了,哪裡肯罷休?
不過幸好那家獨子也不是什麽好的,他本是到七裡墩來走親戚,平日裡家裡就嬌慣過了,有點花花腸子,看到七裡墩長得還不錯的小姑娘,就吹口哨,還撩了兩句。
恰好被王永平看到了,這被撩的小姑娘裡,剛好有跟王永平定親了的李家閨女。
王永平無事都要找借口生點事,活動活動拳頭的,看到自己未來媳婦被調戲,哪裡忍得住?
這一鬧,有張婆子在裡面歪纏,加上李家確實不佔道理,只要了些賠償了事。
張婆子一是心疼著賠出去的錢,二是覺得這小兒子農閑時候呆在家,實在是太惹是生非了,有這力氣出去掙錢多好?沒得閑在家,還閑出了事非,倒賠了錢。
因為王永平雖然人好武動個手,可卻是家裡唯一將王老柱一門木匠手藝學了個七八成的孩子。
有了這點子手藝傍身,張婆子托人在隔壁鎮給王永平找了個活計,當小夥計,給人打零工,將小兒子給踹了出去,放話說,不掙夠張婆子賠出去的錢,就不允許回來。
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就攢夠錢了?
張婆子聽到院子裡自己那糟心敗家兒子的聲音,
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等到王永珠從柴房出來,就看到一個高大的小夥子,被一群小豆丁團團圍住。
“老叔,老叔,你給我們帶好吃的了沒?”
“老叔,我的彈弓壞了,你給我再做一個唄?”
“老叔,隔壁二狗子趁著你不在,又搶我們家掏鳥雀窩點地盤了,老叔,你明天去把地盤搶回來……”
……
高大的小夥子發出爽朗的笑聲,將最小的金杓撈在手裡,顛了顛,特別好脾氣的回應:“好好好,老叔明天就給你們一人做一個新彈弓,然後帶著你們去找二狗子去,看他不乖乖把地盤還給咱們家!”
小豆丁們尖叫著,一個個如同沒斷奶的小狗,巴著王永平不放。
還是張婆子走出來,手裡還拿著飯鏟,揮了揮趕人:“別纏著你們老叔,他趕了一天路了,讓他歇歇去,一會吃飯。”
說完,沒好氣的打量了一下王永平,嫌棄的道:“敗家玩意,你是屬狗的麽?今天剛家裡弄點好吃的,你就跑回來了,還不快滾去換身衣服,一會好吃飯?”
王永平被罵也不生氣,笑呵呵的拖著小豆丁往自己屋裡走。
走兩步,遇到剛好從柴房出來的王永珠。
王永珠微微一笑,主動打了個招呼:“四哥,你回來啦!”
王永平一愣,平日裡這個小妹,可是仗著是家裡最小最受寵的,除了有事要求自己,一般都是眼睛長在額頭上的,從來沒有這般好聲好氣的跟自己說過話。
不過王永平是個對家人大大咧咧,沒什麽心眼不計較的好青年,再加上他被張婆子從小洗腦,要對小妹好,什麽都要想著小妹,有少好吃好喝好玩的先要緊著小妹,幾乎已經成了習慣和本能。
難得看到小妹的好臉色,王永平有些受寵若驚,手足無措的摸摸自己的頭,露出一個討好憨厚的笑來:“小妹,四哥給你帶了好吃的,還給你買了鎮上姑娘都有的鮮亮頭花——”
說著就從懷裡往外面掏,掏出一個紙包來。
遞到了王永珠的手裡,還帶著體溫。
王永珠打開紙包,裡面整整齊齊包著兩塊漿米糕,白白的,打開,撲鼻的一股甜香味。
旁邊的幾個小豆丁聞到這味道,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王永珠手上的漿米糕。
可即使如此,最小的金杓也不敢開口鬧著要吃。
大家已經習慣了,這種好東西,都是老姑的。
王永平掏出紙包後,又在懷裡摸了半天,才摸出兩朵絹花來,一粉一紅,以王永珠的眼光看來,自然是俗氣無比。
可在林氏和張婆子還有金花眼裡,這就是又鮮亮又好看的城裡姑娘才能有的新鮮頭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