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幹了兩天就不幹了,出門逢人就說田家小氣,花雇一個人的錢,要人乾三四個人的活,誰傻了才去呢。
一來二去的,這田家的名聲就在人牙子中傳開了,都不愛跟田家打交道。
後來逼得沒辦法了,隻得買了兩個粗使丫頭回去了。
後來又趁著十五的時候,以給家中懷孕的兒媳婦祈福的借口,施粥布糧,還捐了銀子給郊外的寺廟的送子觀音塑了金身。
一時,倒是將田家小氣的名聲給壓下去了,倒將慈善的名聲傳了個遍。
王永珠卻沒空搭理田家,她正忙著跟杜太醫學醫術呢。
那天過後,她先是將湯頭歌背了個滾瓜爛熟,去找杜太醫。
杜太醫也不說別的,又丟給她一本草經。
讓她先把草經背熟,背熟後,到他家來檢查,隨便抽一種草藥,就要認出來。
王永珠每天看草經上那區區幾十個字,十幾個字的介紹,簡直頭大。
吳婆子和丁婆子從田家的事後,看張婆子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好,忍不住就擔心,這張婆子身體好了後,會不會辭退她們?
這麽好的東家可不好找。
兩人商量了一番,找著了王永珠,吞吞吐吐的將意思一說,大致就是兩人想賣身給宋家。
王永珠自然是求之不得,這兩個婆子做事手腳麻利,嘴巴又嚴實,能買下身契來,自然用著更放心。
以前她不好提,如今兩人主動提出來哪裡有不答應的。
當下就簽了賣身契,到衙門去入了檔,吳婆子和丁婆子也就是宋家的人了。
兩個婆子也得償所願,她們為啥這麽大年紀了還出來乾活,也是沒法子。一個家裡男人早就病死了,留下來的也是前頭婆娘的孩子,自然不肯奉養,隻得出來找口飯吃。
還有一個丁婆子,當初也是大戶人家的廚娘,被主人家許給了家中的管事。沒想到碰到個喝醉酒就要打婆娘的,丁婆子懷著孩子也沒逃過,孩子沒了,身子也壞了。
後來那管事的又看上個年輕貌美的丫頭,嫌棄丁婆子了,將丁婆子給休了。
卻每每喝醉酒後就摸到丁婆子那裡,將她拖出來打一頓,真是生不如死。
要不是那主家出事,允許下面的人自行贖買,丁婆子求了人,才托人把自己贖買出來,算是逃了條命出來。
本來就是無依無靠的婆子,如今賺錢也是為了將來能養老。
可要是能給宋家簽了賣身契,她們生老病死也有人管了,比那些外三道的什麽侄子外甥和繼子可靠多了。
因此兩人每日越發用心起來,將家裡家外打點得十分清楚。
不用王永珠和張婆子操半點心。
倒是張婆子,覺得自己都有兩個婆子使喚了,自家寶貴閨女,好歹也是秀才娘子,手頭不差錢,也該買個丫頭回來了。
王永珠這才想起,似乎跟嚴中人說過,要買丫頭的,這都好些天過去了,難道還沒尋摸到一個合適的?
說曹操曹操到,正念叨著,嚴中人讓她婆娘帶著幾個丫鬟上門來了。
他們兩口子,都是做這個行當的,嚴中人多做房子租賃中人,她婆娘就做牙行,每年到鄉下去,買一些家裡過不下去日子的小丫頭或者婆子,賣到大戶人家去。
嚴中人的婆娘姓汪,人稱汪婆子,夫妻兩個在這一行裡還算良心,倒也不乾那些坑蒙拐騙的勾當,都是買些自願賣身的人,也從來不將女孩子往那肮髒地方賣去。
不管是大戶人家買人,還是貧苦人家賣人,倒是都相信他們。
畢竟就算那些人家實在沒辦法賣人,大部分都是沒辦法,也都希望自家賣出去的閨女,當個本分的丫鬟,也是當爹娘最後一點良心了。
因此兩口子的口碑倒還不錯。
上次吳婆子和丁婆子,是年歲大了,加上汪婆子正好去鄉下買人去了,所以是嚴中人帶過來。
這次汪婆子回來了,自然就由她送人上門來。
吳婆子開門,就看到嚴中人婆娘汪婆子身後跟著三四個十來歲左右的丫鬟,要是那些大戶人家,倒是寧願買些年紀小一些的,慢慢調教著。
可一般人家,買丫鬟就是回家乾活的,哪裡有那麽多時間還來調教?
因此這十來歲左右的丫鬟,能乾活了,又還年紀不大,好好調教兩年,也能用得順手,也容易對主子忠心,最是緊俏不過。
汪婆子一次能帶來三四個,可見是真上了心的。
吳婆子和汪婆子也是熟人了,先將汪婆子請到院子裡坐下,倒上了茶,才又去請王永珠和張婆子出來。
王永珠這幾日背草經,背得簡直要懷疑人生了,每天腦子裡都是藥草的名字。
聽到說汪婆子來了,第一反應是汪婆子是啥藥草?
聽了吳婆子的介紹,才明白過來。
忙起身,略微收拾了一下,出了門。
就聽到張婆子跟汪婆子正在寒暄。
汪婆子先問候了張婆子的病情,又奉承張婆子才說自己挑了這麽些日子,才挑了幾個略微順眼的女孩子,今兒個一並帶來了,先緊著王永珠挑。
張婆子知道汪婆子這是賣個好,十分上道的謝過了汪婆子,又誇嚴中人上次送來的人都好,比如吳婆子和丁婆子。
汪婆子自覺臉上有光,兩人越發說得投機,倒是將那幾個帶進來的女孩子丟在一旁, 沒人管。
那幾個女孩子有那膽子大一點的,偷偷的抬起頭來,眼睛四處亂瞟。
也有那膽小老實的,一直低著頭盯著腳下那一點地方,眼皮子都不敢動。
見王永珠出來,嚴中人和張婆子才結束互相吹捧,互相見過禮。
汪婆子才衝著幾個女孩子道“都抬起頭來,見過秀才娘子。”
那幾個女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驚疑不定的抬起頭來。
不過都是十來歲的樣子,長得模樣都算端正,略微兩個個子高些,還有兩個又瘦又小,看著身量不足的樣子。
王永珠隻略微瞟了一眼,正要去扶張婆子,頭都扭了一半,突然意識到不對,又回過頭來,仔細看了兩眼。
就看到那四個女孩子中,有一個格外瘦小,頭髮枯黃的小姑娘,正傻傻的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