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漠林往祭

　　進駐旅館之後，露西妮特意派發了特製的藥水，眾人用藥水泡了澡，又用了晚餐，這才算略略恢復了些精神——當然，黑純粹是個湊熱鬧的，巨龍族的體魄怎麽可能受不了這種程度的折騰——晚餐過後，時間卻還尚早，漠林城依舊人聲鼎沸，沙拉斯記掛著露西妮進城時精神不太好，由此便建議眾人出去逛逛街消消食，結果，大夥的反應卻是參差不一的，附議最積極的是維達和黑，這兩家夥，一個好玩，一個愛吃，而且都是精力過盛的家夥，自是耐不住窩在旅館休息。而對此建議最消極的莫過於露西妮和菲利，分歧產生的結果便是各行其是，維達、泰倫斯一對小情侶手牽手逛街去，黑獨自一個繼續覓食，剩余三人則待在旅館之中。

　　露西妮和菲利表達了自己的選擇之後，就各自回房，倒是沙拉斯站在旅館大廳中，眼看著維達和泰倫斯兩人親親密密地走了，不禁有幾分豔羨，不過，再怎麽羨慕，露西妮不配合他也沒轍，只能輕輕一歎，摸摸鼻子，繼續想法子開導露西妮的心情去了。

　　卻說露西妮回了房，面對黑暗的房間，她沒有點燈，精神力修為已經可以算得上是極為高深的她根本不用借助視力，也能避開一切障礙物，所以，她就這樣獨自坐在黑暗之中，望著窗外繁華的夜景發著呆。

　　漠林城作為諾威斯頓的塞外第一城，自是熱鬧繁華，白日是忙碌的繁華，而夜裡則是娛樂消遣的熱鬧，透過街面上的魔法燈光，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或匆匆行路、或笑語嫣然、或打鬧嬉笑……各種人生百態，不免有幾分癡然。

　　距離漠林城大地動已經過去快兩年了，這是她第一次重新回到這片土地，它的變化之大已經超出了她的想象，但是，每當她想更為認真地打量這座城市的時候，那個死亡之夜裡的滿地瘡痍卻總是不自覺地浮現眼前，所以，這一路進城，她的眼前卻似乎有兩重的影像，一重是熱鬧繁華的現實，而另一重則是破損傷亡的從前……

　　漠林城大地動救援的那段日子裡，她的行程踏遍全城，幾乎每一片土地被破損成什麽模樣，她都見過，所以，現在，身處於這樣一個城市裡，她甚至連找個不會讓她產生聯想的地方都沒有……

　　所以，她不願意去逛街……她不願意再去回想那段殘酷的往事……

　　發呆之際，遠處夜空中亮起的點點螢光引起了她的注意，不同於城市魔法燈光，這些螢光是淡藍色的，而且正在慢慢地升空，飄到遙遠的夜空之中後，漸漸消失在人類肉眼可及的高度……先是城市的西北角亮起一些螢光，漸漸地，東北角也亮了起來，緊接著，東西南北各個方向都逐漸飄起螢光——等到距離露西妮所在旅館比較近的地方升起螢光之後，露西妮這才發現，那竟是一個個花燈模樣的飛天燈籠，近似於她久遠認知的“孔明燈”，只不過，燈籠的樣式更多樣一些，而且，發出來的亮光是藍色繭光罷了。

　　伴隨著一個個飛天燈籠的升空，遠方街道慢慢行來一群身披白衣的隊伍，這些人手中都捧著一盞幽藍小燈，慢慢地走在街道中心，口中喃喃念誦著祭文，雖然他們走得慢，雖然他們佔著道兒，但是，所有的行人車馬都十分自覺地為這支隊伍讓開道兒，甚至有些人還在路邊俯跪於地，口誦祭文。

　　露西妮遠遠聽著，發現這些人念誦的是生命女神的一篇祭文，主要用於感召亡靈、安撫生者——說白了，就是一篇往生祭文罷了。

　　動念一想，掐指一算，她才發現，原來這幾天恰好是生命女神神殿每年一度的往祭會，每年的這三天中，生命女神神殿都要進行祭奠死者的安魂祈福會，以及遍發義診，宣傳教義的同時施恩於民。

　　由於之前漠林城大地動的發生，所以，這一回，往祭會的影響力自然非同一般，露西妮看著生命女神神殿的祭司們遠去，看著他們所經之地，許多漠林城居民們紛紛出門，手提魔法燈籠朝著同一個方向走去——往祭會的規矩中，生命女神祭司將走遍全城，凡是他們走過的地方，亡靈將受到召喚和安撫，亡靈的親友們便可以出門祭拜。

　　露西妮看著居民們遠去，心念一動，從愚者之戒中挖出不知n多年前塞進去的一盞素白魔法燈籠，躍窗而出——

　　“下回還是走正門比較好。”才一落地，一個溫潤男音便在身後不遠處響起，如同夏夜的風，柔軟貼心，不知不覺間便能讓人醉心其間。

　　露西妮轉頭望去，只見沙拉斯提著兩盞素淨的魔法燈籠倚在牆邊，望著她這邊，目光溫和深邃，望一眼，便讓人有一種自己被纏纏綿綿地包裹著、呵護著的感覺，心底自是不自覺湧起一股想哭的衝動。

　　心內雖酸，但露西妮卻揚起了一抹小小的微笑——雖然笑容不大，卻是這幾天中，她露出的第一個純粹的，沒有苦惱、沒有勉強的笑容。

　　露西妮走上前去，接過沙拉斯左手中的那隻魔法燈籠，與自己的燈籠放在一起，然後伸手握住他溫暖的大手，慢慢地向街道中心走去，慢慢地匯入同樣提著素淨魔法燈籠的人群之中。

　　一路無語，跟隨著人群，兩人走到了一處主河道邊，這裡已經聚集了許多居民，有的正在放燈，有的正在無聲低泣，有的則望著自己放的燈籠默默無語，而更多的人，則是在河道邊低聲祈禱……露西妮和沙拉斯挑了一個人少的地方，將手中的三隻燈籠都放入水中，眼看著他們匯入燈群之中遠去，默然無語。

　　此時，便有一群見習祭司走入人群之中，分發著一條泛著淡淡乳白光芒的布條，也不說這是作什麽用的，但是拿到布條的居民們卻似乎都明白這是作什麽用的，有的接下來了，有的卻拒絕了，露西妮和沙拉斯也分到了兩條布條，一觸手，露西妮便發現，布條上的光芒是一種生命系魔法能量，但具體是做什麽用的，她一時也分辨不出。

　　兩人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跟著一些同樣拿著布條的人繼續前行，一路走啊走，走到了一處生命女神神殿前——漠林城一共兩處生命女神神殿——此時，神殿前擺放著一個燃燒著神聖之火的聖壇，不斷有人將寫了字的布條丟入聖壇之中，眼見它們融入神聖之火當中。

　　所謂神聖之火，其實是生命系能量一種高度集中的表現形態，往往在與主神交流時才會使用，此物一出，露西妮便明白了布條的作用——當一個人全身心虔誠地在這樣一條經過特殊處理的布條上寫下自己的祝福或心願後，放入神聖之火，每一個人的意念便會經由神聖之火的淬煉，而變為一種近似念力的能量或散逸於世間，或傳達於主神。

　　在這個魔法位面中，人的精神力其實具有極其特殊的能量，當這樣的能量高度集中的時候，絕對能夠影響一個地域、一個國家、一個世界的發展正由於智慧生命精神力的這一特性，才有了所謂主神的誕生——信仰也是一種精神力量，當信徒向主神傳達自己的虔誠信仰時，便是將自己的能量傳達給主神，所以，對於主神們而言，信徒越多，信仰越虔誠，主神所能得到的力量也就越大

　　這便是信仰的真諦

　　露西妮弄清楚了生命女神神殿的用意之後，倒是不急著上前投布條，反倒閉上眼，驅動精神力去感應神聖之火——

　　……

　　願親友安息，願某某人幸福，願國泰民安，願風調雨順，願……

　　無數的心願經由神聖之火的提純變得純粹而明晰，以至於哪怕只是一位並不太高明的魔法師，便能感受到這些執著的願念

　　突然間，露西妮睜開眼，不自主地挪了挪唇，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神聖之火提純出來的心願，十之五六都涉及一些同樣的名字和形象——狄倫-坦巴迪-德裡安以及所有參與組織大地動救援的人員，其中自然包括露西妮和沙拉斯

　　縱然他們沒有留名，但這個城市的人卻記住了他們救援時的形象，並且，深深地感謝並祝福他們

　　露西妮怔然之際，沙拉斯卻突然輕輕捏了捏她的手，然後示意她向某個方向看去，只見遠離人群的某個角落時，站著菲利，此時的，也是一臉怔然、茫然，以及疑惑。

　　菲利倒也是很快發現了露西妮兩人，三人對望一下，也不知誰先向誰走近，不一會兒，三人便走到了一起，露西妮強打精神，出聲問道:“你還好吧?”

　　菲利抿抿唇，沒有回答，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好，還是不好……默然之中，他重新將目光投向“燃燒”著神聖之火的聖壇，就在露西妮以為他根本不打算理人的時候，卻聽他突然開口說道:“狄倫-德裡安……他，他們，似乎極受……愛戴……”

　　“是啊，”露西妮也跟著長聲感歎道，“漠林城的居民們愛他，愛他們，真心地、由衷地讓人隻覺根本承受不起這份愛……”

　　菲利聽著，呆著，思索著，似乎，同時也迷惑著，數秒過後，他喃喃般問道:“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露西妮一傻，反問道。

　　菲利這才偏過頭來，望著露西妮，重複自己的問題道:“為什麽他們如此愛戴他，為什麽?”

　　菲利問出的這個問題更多的是在問自己，而不是在問露西妮，所以，他問過之後，自己便陷入了糾結思考的迷惑狀態之中。

　　露西妮聞言微一眯眼，腦中快速閃過一些念頭，不過，她卻暫時按下急轉的思緒，隻回答他的問題道:“因為狄倫保護了他們，幫助了他們，拯救了他們民眾所要的，往往並不複雜，只要當權者尊重他們，並且真心實意地為他們作些事，民眾便會像愛戴主神一樣愛戴這些當權者的。”

　　“尊重……真心?”菲利喃喃，似是若有所思。

　　露西妮見狀也不再打擾，拉著沙拉斯隨意挑了一條路便走了開去——人雖離開了，她的心思卻依舊有幾分掛念在菲利身上，不自主地琢磨起他的來歷來……

　　年輕，高等貴族的出身與教養，心思較單純，關心民眾對當權者的愛戴……

　　“嗬”露西妮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一顆沙果嚇了一大跳，抬頭只見沙拉斯正一臉認真地將撕開一角的沙果遞上前來，一副“你不吃我就不放手”的架勢說道:“發什麽呆著，吃沙果。”

　　露西妮從善如流地吃進沙果，然後看著沙拉斯突然一下變得十分開心，同時，興致勃勃地去拆解另一顆沙果，看著看著，突然間，她福如心至般地說道:“沙拉斯，你在嫉妒嗎?”

　　沙拉斯表情雖然未變，但剝沙果的手卻微不可察地一頓，嘴上卻是不承認道:“嫉妒什麽?我有什麽好嫉妒的?”

　　“沙拉斯，”露西妮突然捧了他的臉，認真地盯著他的眼，連問道:“你在嫉妒嗎?是嗎，是嗎，是嗎，是嗎?”

　　沙拉斯卻沒想到她居然會采取如此賴皮的手段，一時沒繃住，首先挪開視線，耳根處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紅。

　　露西妮見狀，一時隻覺沙拉斯真真是無與倫比的可愛，笑得花枝亂顫地湊上身去，在他頰側重重地親了兩記，然後握了他的手，笑得那叫一個甜蜜蜜。

　　沙拉斯見狀，嘴角一抽，齒尖輕磨，而後突然間傾下身來，含住她的唇，就是一番親熱廝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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