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投影?

陳伯倫說的這樣篤定，周霜霜也下意識的鄭重起來。！

她恍恍惚惚明白了什麽，卻始終有層屏障，無論如何，突破不了。

其實，周霜霜雖然常被陳伯倫嘲諷為蠢貨，可在陳伯倫眼，任何不能跟他思維速度的人，都可以分為蠢貨……所以，其實並不具備參考價值。

她其實還是很聰明的，只不過，跟陳伯倫，包括陳侖，確實不在一個層面。

不然，靈法、還有之前的機械肢，甚至作戰經驗訓練……她不可能進度那麽快的。

畢竟，有時候天賦的差距，算是時間也難以彌補。她若真是朽木一棵，無論如何，做不到如今這種程度的。

但盡管不笨，可此刻她身在局，還是有些不夠透徹。

最起碼，陳伯倫說起“投影”時，她並沒有第一時間全部理解。

然而此刻，陳伯倫已經被那把靈力劍釘在胸膛，血液洇濕重雲衣，已經彌漫到了地面。

——這麽大的失血量……

周霜霜看著他的眼睛，一咬牙，然後又將靈力長劍加固一層，再次用力！

…………………

“唔！”

一聲悶吭。

陳伯倫的身子不受控制的用力彈起一點，然後僵直……重新重重跌回去。

這一掙扎，讓那傷勢又一次加重，他在悶吭過後，便直接癱軟在地。

他那雙顏色淺淡的眼眸此刻終於變得黯淡。

這樣一張熟悉的臉，這樣一個熟悉的人……

周霜霜心有不忍，然而手臂卻依舊穩穩的，半點不曾放松。

她追問道:“說我是投影，到底是為什麽?”

然而，那個曾經目下無塵的人最終卻只是盯著她，微微勾了勾唇角，徹底沉默了下去。

…………………

陳侖和陳伯倫共用一具身體，這具身體如今失血過多，靈力劍仍然將他牢牢釘在此地，動彈不得。

當陳伯倫沉寂下去時，陳侖便緩緩蘇醒。

他在天長日久的侵蝕被壓製的太厲害，之前為了救周霜霜，拚命掙扎出來自毀靈源，已經耗費了所有力氣。

看著那雙熟悉的微帶茶褐色的眼眸，周霜霜愧疚道:

“對不起。”

對不起，救不了你。

對不起，殺了你。

而此刻，也許是徹底脫離了桎梏，在陳侖身，曾經丹師曾顯露出的尖銳的一面，也全部都不見了。

他所散發的特質溫柔又從容，半點也不像是曾經罵人罵到懷疑人生的那位丹師。

反而更接近於之前周霜霜所認識的不同世界的林侖，和陳侖。

……………………

那雙溫暖的眼睛此刻看著周霜霜，眼尾微微彎了起來。

“別難過。”

他柔聲說道。

“我害了那麽多人，差點葬送了這個世界的未來，以死謝罪，本應當。”

“只是，罪孽背負在你的身。”

“還希望你原諒我強加於你的這段因果關系……”

周霜霜搖了搖頭，

沒有說話。
………………

每一個世界走來，她都或被迫或自願做出了許多選擇。但不管怎麽說，她做出了選擇，這是她的路。

周霜霜其實也只是個平凡人。

這樣接連不斷的背負起一個世界又一個世界的未來，不是沒有壓力的。

但是，正因為是平凡人，所以才越發能理解平凡人生活的喜怒哀樂。她從小接受的教育如此，她看到的世界如此……她也珍惜每一份快樂與生活。

如同她生活的那個世界。

那樣一個和平的世界，又不知是多少人做過多少次選擇，付出了多少努力才營造出來的。

如今，既然有機會，她盡其所能為其他世界作出努力，也是理所當然。

……………………

感受到了她的堅定，陳侖再一次緩緩笑了起來。

“那麽，請你幫我最後一個忙了。”

“霜霜，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靈生，也是你，帶給了我諸多靈感與幫助……”

“現在，把你帶的那些靈種，盡數撒在我身吧。”

“春風化雨術你練的很好，如今，還需要更好一點。”

“這片土地的靈氣被我盡數摶取，然而天地循環，生生不息，方為正道。如今，讓我這半成的靈體，永永遠遠留在這片天地吧。”

他閉了眼睛。

——這裡是玄天宗。

這是我的家。

我要跟父親一起永遠長眠於此，我們都做錯了，那些過往的仇恨，如今都算了吧。

也讓鯨吸靈法隨著他的消散，而徹底斷絕於人世吧。

這也是他能為這片天地做出的最後一件事了。

沒有了靈法後續，他們最終還是得老老實實回到以前的xiū liàn方法當。

天地靈氣雖然匱乏許多，可天長日久，總有一天，這裡會重回之前那樣生機勃勃的樣子的。

………

看著他安靜平躺在那裡的睡顏，周霜霜別過頭去，忍住眼眶即將滴落的淚水，用力深呼吸。

“沒什麽的。”

她告訴自己。

——殺了個人而已。

而且殺他也是出於無奈，像自己之前在戰場，也同樣殺了許多艾米法爾人一樣。生命與生命之間，本質相同，她該看開才是。

如今，陳伯倫做錯了事，原本該付出代價的。陳侖的身體被他佔用，二者同為父子，共用軀殼，原本也……也是無可奈何。

只是，只是為什麽胸膛還是堵堵澀澀的?

這一瞬間，那麽難受……

…………………

陳侖已經永遠閉了眼睛。

周霜霜卻仍舊維持著雙手持劍的姿勢，好半天才終於動彈了一下。

有靈力在體內運轉，此刻她並不會覺得渾身僵滯。可散去靈力劍後，她的動作依舊慢慢吞吞，仿佛被什麽東西桎梏了一樣。

如同行將木的老人，好半天，才從空間裡掏出種子來。

靈種她收集了許多。

包括陳侖不知道的，更是數不盡數。

此刻，她隻拿出了平常孕育靈氣最多的育靈草，將那一小顆一小顆的種子，均勻的撒在陳侖的軀體。

這種在修真界隨處可見的靈草，等級低下，作用甚少，除了孕育靈氣之外，它沒有其他任何一點的附加能力。

唯獨有一點，是在任何艱難的情況下，都可以茁壯生長。

此刻，當一部分的種子被撒在鮮血洇濕的重雲衣時，它們乾癟的外殼，立刻肉眼可見的鼓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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