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欣顏順著齊友年的視線望過去,眼看見了那個小小的背影,她很是疑惑的問道:“爺爺,那孩子撿什麽呢?”
齊友年回答道:“拾糞,給大田撿肥料。”只是這麽小的孩子拾糞,還真不多見。
到家時,金嬤嬤已經把院子收拾利索,由於沒有做飯的家具,依然用小鍋熬了糊糊。
葉欣顏往家裡搬東西,看到炕上有個小笸籮,笸籮裡面有十幾個窩頭。
金嬤嬤見葉欣顏向著她看過來,解釋道:“這是你伯祖母讓三順送來的,說咱們沒做飯的家夥什兒,熬糊糊一定吃不飽,這些讓咱們先湊合兩天。”
葉欣顏笑道:“看起來三順那小子說咱們早上光喝糊糊了。我還想著時辰不早,來不及做飯,在集市上買了幾個燒餅呢。”
剛買來的時候,那剛出爐燒餅的焦香味道,讓葉欣顏差點流口水。這也難怪葉欣顏,這半年多的時間,她可是一直雜面餅、窩頭,窩頭、雜面餅的往肚子裡填。
白面?她真的沒吃到過。
齊友年接過話來:“把窩窩先放著,咱午飯吃燒餅。趁著燒餅還沒冷透,再放就不好吃了。”
他眼看著葉欣顏買燒餅時眼睛裡的亮光,明顯就是饞這口燒餅了。想葉子也是過慣了有錢人的日子,如今對著燒餅垂涎,也是可憐了。等他做工掙了錢,一定讓孫女每天都能吃到燒餅。
齊友年和葉欣顏擦了把手臉,金嬤嬤把飯盛上來。雖然炕上依然沒有炕桌,但新買來的油布,上面是放了六個燒餅的新盤子,好歹有個吃飯的模樣了。
三人剛坐定,院子裡就穿來笑語聲,“二叔父這院子還得修整吧,我們過來看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
齊友年和葉欣顏對看一眼,他已經和大哥說好,這幾天農忙,季節不等人,家裡人還是先做地裡的活兒,先不來他這裡幫忙。韓氏怎麽會放下地裡的活計,來幫他們收拾院子?
葉欣顏連忙起身,打算迎出去。
還沒出門,韓氏和三房的大兒媳張氏就走進來,張氏懷裡還抱著兩歲的幼女花兒。
葉欣顏連忙叫人:“二嬸嬸,三嬸嬸,進來坐。”
齊友年也坐在炕上招呼道:“大根媳婦、棟子媳婦來了。我們剛要吃飯,你們來的正好,一起吃點。葉子,給兩位嬸嬸盛糊糊上來。”
韓氏當先說道:“二叔父不用客氣,我們才吃過午飯不久。二叔父剛回來,一定有好多事情需要安頓,我們就是過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說著,探頭看了一眼炕上的盤子,“這是才吃午飯啊,晚了點兒吧。”
齊友年的飯食就擺在外間的那盤小炕上,韓氏當先看到的,就是盤子裡那幾個燒餅。
韓氏收回目光,臉上那笑容明顯就是皮笑肉不笑了,她的眼睛在齊家二房三個人臉上掃了一遍,咯咯地笑道:“二叔父果然是見過大世面的,這就吃上燒餅了。縣城裡買的吧?午間我婆婆還讓我家三順送什麽窩窩,我就說嘛,您和您家葉子哪吃得慣那些東西。”
張氏聞言,立時走上兩步,看著盤子裡烤的焦香的燒餅,誇張的叫道:“真是吃燒餅啊,一個燒餅要兩文錢呢,加上一文,能賣一斤雜面了。咱們村裡人,就是過年也舍不得吃一個燒餅呢。”
她懷裡的小女孩也眼巴巴盯著盤子,嘴角的口水滴落到衣襟上。
齊友年的臉色變了變,終究沒說別的,隻解釋道:“今天去縣城買家用的東西,
回來的晚,來不及做飯,才買了幾個燒餅。既然是稀罕吃食,那就給孩子拿兩個吃吃。” “是呢,給花兒也吃吃。”葉欣顏連忙用原本包燒餅的油紙包了個燒餅,送到花兒手上。又把另外幾個全都包起來,塞在張氏懷裡。
既然人家已經看見了,就這幾個燒餅,大房和三房兩家根本就不夠分,與其留下兩個讓人詬病,還不如一起都拿去,一了百了。
張氏忙騰出一隻手,把紙包接住。
韓氏在一旁並不阻攔,卻假模假樣的推辭:“不好吧,二叔父還要把燒餅當午飯呢,我們拿走了,您這一家吃什麽?”
齊友年耐心解釋兩句:“我和葉子一早就去了縣城,不知道家裡有大嫂送來的窩窩,才買了幾個燒餅。燒餅要趁熱才好吃,你拿去給孩子們分著吃吧。我們都是大人了,吃什麽都行,有你婆婆拿來的窩窩,一樣是好飯食。”
葉欣顏端了兩碗水過來,“嬸嬸坐下喝口水。”
韓氏連忙擺手,“不了不了,既然你們還沒吃飯,那就不打擾了,我們先回去。二叔父、葉子,有活兒的時候千萬記得說一聲,都是家人,不要見外啊。”
看著韓氏兩人抱著孩子離開,再看看空蕩蕩的盤子,齊友年歎了口氣,“金嬤嬤,把早間的窩窩拿上來吧。”
他心裡很不是滋味,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紛爭, 自家人也一樣。韓氏一定是聽說他們買東西回來,過來探看情況的,結果遇到他們買了燒餅。這是替大房拿過來的窩窩抱不平呢。
韓氏和張氏離開齊友年家,走出一段,見四下沒什麽人,才動手把六個燒餅分開,各拿了三個。
剛才村裡的幾個孩子找三順玩兒的時候,他們一家人剛好在地頭上歇一會兒,喝點水。
韓氏聽孩子們說齊友年趕著驢車回來,心裡就想著過去看看,看看這個二叔父到底是什麽家底,有沒有可能來分齊家大房和三房的那點田產。
韓氏找了個借口回來,想著自己一個人過去不好看,就順便把三房的張氏叫上。說起來,齊家人除了齊友貴,大概所有人都擔心齊友年回來分家產,只不過擔心的程度不同。
其中韓氏和張氏日常就比較說得來,對於齊家二叔父回來的擔心也是一樣。
這不,大房的二嫂一招呼,張氏就跟著來了,而且還沒白來,得了三個燒餅。要知道,她們這樣的人家,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舍得買燒餅吃的。
張氏給女兒撕下一小塊燒餅,把剩下的包起來塞進懷裡,一邊遺憾的說道:“也不知道二伯父到底買了些什麽,咱們還沒來得及看就出來了。”
韓氏冷笑一聲,說道:“只看這幾個燒餅,就知道他們不是真的有錢。沒錢能買什麽?無非就是家裡必須用的便宜家當。”
韓氏過來看這一遭,對二房也算心裡有底了。看到這幾個燒餅,還有炕上明顯是新買的油布和那個粗瓷盤子,就知道這二叔父不是個有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