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融看他兩個懵懂的樣子,不覺失笑,問汪橋道:“剛才齊老丈沒有這番言辭的時候,你神色間就很猶豫,似乎不很願意去工部做事,你當時是怎麽想的?”
汪橋有點不好意思,能進工部做事,那是六爺提攜他,是一等一的好事。可他卻沒有大喜過望的附和,很不識抬舉。可是他真的隻對工匠行感興趣,在大伯父的營造行,他能見識到更多的新東西。
汪橋說道:“小子過去也跟著營造行給官府派下來的工程做事。那些工程都是延續過去的做法,就算工程量大,也不過遵循過去的老路子,事情是挺多,卻沒新意。在咱們自己的營造行,接的都是新鮮活兒,又有葉子在一旁指點,小子能見識很多沒經見過的事情和技藝。小子想跟著大伯父、四伯父和葉子一起做事,能更好的提高技藝。”
瑾融點頭:“難怪你年紀輕輕,就能讓很多老匠人另眼相看,你能把匠人的技藝當做樂趣去鑽研,這就比那些只靠手藝牟利的人高了不止一籌。”
他又轉回來,笑著問章五四:“章師傅是不是挺願意汪橋當官?”
章五四看了看齊友年,沉默片刻,然後歎了口氣,說道:“我想著,六爺說的,其實是匠人的一條晉身之路。我們兄弟七個,就數老七年紀最小,連兒子的面都沒見到,早早的就把一條命丟在北疆。若是阿橋能去工部做事,再能得個有品級的官職……,”
章五四的面色有些慘淡,“想來老七若是泉下有知,一定很欣慰吧。可是……若說學手藝,小老兒也覺著,和葉子一起做事,確實能多想、多見識一些,手藝也能更精湛。”
瑾融不語。
江一凡見場間的氣氛有些凝重,插言道:“老爺子和汪橋考慮的也不算錯。如果汪橋在齊家營造行做上兩年大工程,一定會積累更多經驗,應對新事物也更多些機變。說不定等到六爺需要幫忙的時候,汪橋更能派上用場。
瑾融隻得點頭。他們意見相左,是因為這件事各有利弊,如果汪橋早些去工部做事,就能早一些有晉升的機會。但是相對於工匠的手藝而言,留在齊家營造行的確是個提高技藝的大好機會。
算了,軌道運輸的工程還沒有開始運作,就算正式商量,只怕也得京城的軌道馬車完工,使用正常之後才行。汪橋先在齊家營造行做一段時間也好,只要手藝足夠好,晉升的機會自然少不了。
他們這裡商量事情的關鍵,還在葉欣顏這裡,而葉欣顏一直都沒見著人。
瑾融問齊友年:“葉子在忙什麽,怎麽一直沒見著人?“
齊友年答道:“這不是過年嗎,養牛場和工坊有些工人們回家過年,做事的人少了很多。葉子不放心,看著就是晚間了,她再去巡視一遍。”
齊友年這麽說這話,面上的神色卻很精彩,看似覺得好笑,似乎又有些心疼,諸般說不清的神情在臉上堆積,極為有趣。
瑾融追問:“看老丈的神色,莫非有什麽事情?要不,讓弘知幾個過去幫忙?
齊友年連連擺手,笑著說:“哪裡有什麽事情,不過是小孩子脾氣而已,轉一圈,巡視回來就好了。”
“怎麽?難道是誰惹她生氣了?”江一凡甚感奇怪,問道。
說起來,葉欣顏從京城出來一年多了。雖然也有犯脾氣的時候,但是很少和哪一個人生氣。難道在這清河村、清遠縣范圍內的人,還真有人敢惹她不成?
大概瑾融也想到這一層,眼睛裡滿是關切的看著齊友年,等他說話。
齊友年看看瑾融,再看看江一凡,一時不知說什麽好。這都什麽和什麽?本來沒什麽的事情,讓他們兩位這麽一看,到好像真有什麽了不得的事故似的。
而且,這兩位的神情,也太過明顯了。葉子好歹也是個年輕女子,對一個年輕女子這麽關切,有礙君子之道吧
章五四接過話來,笑著解釋:“沒什麽事情?真是小孩子脾氣而已。剛才打算去工坊的時候,葉子就萬般的不情願,嘟嘟囔囔地念叨,大過年的大家都在屋子裡面窩著,唯獨她命苦,眼看著過年了,還得去巡視生意。讓她別去,她說這是第一個大年,不去看一眼不放心。這不,念念叨叨的走了。”
瑾融和江一凡相顧愕然,這,還真是鬧小孩子脾氣。
瑾融說道:“要不,我再調來兩個管事?”
江一凡給了他一個白眼:“沒聽老爺子說,不看一眼,她不放心嗎?你再找幾個來,也攔不住她不放心啊。”
…………
葉欣顏回來的不算晚,好像也沒見什麽脾氣。她面色如常,和瑾融、江一凡見過禮,廚房的晚飯也能上桌了。
齊家的晚飯操辦的還真不算大,冷熱十個菜,另有一份湯。一桌六個人,瑾融兩個,加上關禾,還有齊友年三人,這一桌子菜也算足夠。
四個涼菜和燙好的酒先上了桌。
涼菜分別是醬黃豆,熗拌豆芽,蒜蓉羊肝,醬牛肉片。
瑾融看著紋路清晰的醬牛肉,問指點丫鬟上菜的劉嬤嬤:“這,是什麽?”
劉嬤嬤有些心虛的偷瞄著瑾融,答道:“這是醬肉……”朝廷命令不能隨意宰殺耕牛,可是,咱們養的不是乳牛嗎?
關禾不耐煩,乾脆說道:“這是牛肉,你家齊大掌事說,咱們養的就是牛,一年才過一個大年。就挑了一頭牛宰了。”一邊說,一邊用筷子指著碼放整齊的牛肉片,“六爺先動筷子,我從昨天就饞牛肉了,今天才得吃。”婦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