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梅花萬樣嬌。斜插梅枝,略點眉梢。輕盈微笑舞低回,何事尊前拍誤招。
夜漸寒深酒漸消。袖裡時聞玉釧敲。城頭誰恁促殘更,銀漏何如,且慢明朝。
竹音一亮嗓,白棠便是一驚!那嗓子泠泠如冷月,清透若天籟!最罕見的是,她的嗓子裡帶著股極少有的磁性。
忍不住問千琴:“你從哪兒找來的人才?!”
千琴面色微黯道:“竹音姐姐成名已久。只是年紀上去了,嗓子不如從前那般剔透。”
白棠驚駭:“什麽?!”這副嗓子還不是她最佳狀態?
千琴惋惜的道:“竹音姐姐原本已經贖了身,誰知所托非人。”
竹音當紅之時,為搏她一笑,想一擲千金的人都得先排個隊。要替她贖身的也大有人在。其實以竹音這些年的積蓄,早可自贖。可她偏偏看中個一無所有的窮書生,跟著他回了家。原想洗手做羹湯,太平過余生。可那書生借口著做生意,人情往來,沒兩年便將她辛苦賺下的銀錢騙取一空,最後竟還想轉賣了竹音!竹音此時方知,那男人看中的,不過是她的銀錢而已!幸好遇上去江南尋人的千琴,救她於危難之際。
白棠登生憐惜之情!
聽完曲子他思忖片刻,道:“我這兒也有首《一剪梅》的調子。名《月滿西樓》。用的是李清照的詞。”
他不擅樂器,便輕聲哼唱起來。
《月滿西樓》曲調典雅中透著幽冷,婉轉動聽又極其上口,讓人一聽便沉醉其中!而且這首詞曲意境,再適合竹音不過。竹音只聽得出了神,她記性極佳,聽完一遍後,跟著輕輕唱了起來:“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唱完,已是淚水漣漣。她哽咽著向白棠做揖道:“多謝公子贈曲!”
白棠瞥了眼欣喜滿面的千琴,哼道:“可不是白送的!”
他與千琴的十曲之約早已結束。之後的合作,自然是要拿提成的!
千琴與眾人聽得各有感懷,琴師已急著在箏上尋起音來,一邊叫道:“雲大家的,這曲子古箏和笛子演繹最適合不過。您快和我配個調!”
白棠聽得兩人沒多久便將曲子駁了個八九不離十,又指點了他們幾段配樂,笑道:“這首歌,必能令竹音小姐在京城一炮而紅!”
庭雪抱著琵琶軟軟的喚道:“公子!”
白棠折扇區刷得一開,指向著她圓潤的下巴道風流萬狀的道:“放心,本公子必不會忘記你的琵琶曲!”
庭雪急忙笑著作揖。
享受了番美女們的溫存討好,自尊心極度滿足後的白棠,又在包廂內聽了場音樂會,神清氣爽心情愉悅,暫將對徐三的不憤拋到了腦後。
幾日後,竹音的《一剪梅月滿西樓》首唱,登時引發了一場不小的轟動。
宋詞的詞牌皆有曲可唱,可惜元朝後漸漸失傳。仙樂坊這首《一剪梅》曲調之優美,與詩詞意境之契合,立即在文人士子及各青樓樂坊間大肆流行!時隔多年,竹音再度紅遍樂坊!就連伴曲的雲慕嬌雲大家,也一同紅得發紫。
人紅是非多。
尤其竹音還是個難得的美人。近幾日便有些貴人富商公子哥兒換著法子吸引她的注意力。當真是“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
好在花媽媽時刻牢記:仙樂坊不是花樓,是樂坊,姑娘們賣的是才藝!萬萬不能貪圖錢財壞了自家的名聲!因此將一眾狂蜂浪蝶皆拒在了門外。越是如此,那些男子越是顛狂!
這晚竹音唱完曲子後,竟有兩名年輕男子為了比拚誰送的纏頭多,
大打出手!擾得仙樂坊一片狼藉!事後才知,這兩個一怒為紅顏的男子,竟然還是國子監的學生!
國子監是什麽地方?是集各地有才之士、未來國之棟梁的大明朝首等學府!竟然鬧出這樣的事來,令國子監祭酒程大人頗為尷尬!
這分明是他們這些先生們教導無方啊!
程祭酒怒斥了兩名學子後將他們留校觀察。
盡管如此,都察院還是將程大人在朝上罵了一遍又一遍!
好在皇帝腦子清楚:誰家沒幾個敗家子?爭風吃醋的事兒也犯不著上綱上線到罪不可恕的地步。程大人掌管國子監這麽多年,功大於過!於是他對國子監稍作警戒,這事也就罷了。
不想,沒多久,國子監例行的月考又暴出件醜聞來:考題泄露!
這一下子,沒能捉到徐三把柄的丁禦史趁機大肆攻擊禮部!
風口浪尖,程大人為不拖累同袍,向陛下自承過錯,辭了官職,歸田養老。
雪涵特意回家探望了祖父,看著祖父滿頭的白發,被逼致仕明明難舒心結還要強作歡笑的樣子,不禁滿腹心酸。
“祖父年紀大了。只要子孫爭氣,我便心滿意足。”
雪涵喟然一歎。她的父親並不擅長官場上的鑽營,兄長雪楓本打算進翰林院, 繼續程家的清流路線。不想年後意外的外放了官職,做了蜀中雙流縣的縣令。只怕要苦熬資力,不知何時才能回京。若是平常,雪涵倒是會跟丈夫提上幾句,以英國公的本事,給雪楓另尋個安排不在話下。可她深恨伯忠,根本無法與他開這個口。另一方面,雪楓對外放官職的事毫無介懷,婉拒了家中的安排,堅持要赴任。家人也隻得讓他去了。倒是二叔近來混得如魚得水,大有後來追上的勢頭。
雪涵胸悶得難受。回到英國公府,張伯忠倒是難得的在院裡等著她,還好言安慰了她一番。
“這事你祖父確實辦差了。陛下罷了他的職,沒有追究已是萬幸。不過你放心,我必會好好安排雪楓的前程。”
雪涵強行逼自己作出感激狀:“有勞世子費心。”
張伯忠摟過她的肩又安撫親熱了番。雪涵身體僵冷!心中隻想著徐凌叮囑自己的話:沒尋到證據之前千萬不能讓他發現自己的異常,免得打草驚蛇,壞了她們的計劃。於是,雪涵咬牙強忍。即便兩人夜有歡好,雪涵也偷偷服了避子湯——只怕自己經不起第二回莫明其妙的墮胎!
一場國子監的風波在程祭酒主動辭官之後漸漸平息,卻引起了一人的注意。
徐三的二哥徐嶸面如寒霜的從馬上翻身而下。元曲在門外一臉稀罕的迎接二爺,心中嘀咕:難得啊,二爺來躥門!
徐三即歡喜又納悶,二哥從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徐嶸也不與他們客氣,還未坐定,已開口道:“程大人的事,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