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以色列人所獻給耶和華聖物中的舉祭、我都賜給你和你的兒女、當作永得的分、這是給你和你的後裔、在耶和華面前作為永遠的鹽約。——民數記
年輕的教士帶著撒沙走進的通道並不寬敞,甚至可以說是狹窄,而且壁面粗糙,光線昏暗,地面凹凸不平。兩人沉默著走了大約有兩百四十英尺,教士推開了另一扇門。先於光線之前,沉靜香甜的氣味湧入了黑暗的甬道,撒沙閉上了眼睛,那是非常純正的乳香,聞起來有點兒像是針葉樹的底香,混雜著冬日霧氣的冰冷與尖銳,只有來自於西南部半島中部沙漠與山區交界,終年濃霧彌漫的長廊地區產出的乳香才能擁有這一特點,它被公認為世界上最好的乳香,沒有之一,產量也相當低,相對的,價格高昂也是一定的——不過對現今依然實行著自一千五百年前承襲下來的“十一製”(即教徒要將自己收入的十分之一捐獻給教會)的監理教派來說,這點費用幾乎可以說是低到可以忽略不計。
呈現小霍普金斯眼前的是在面積與高度上都居於同類第三的大禮拜堂,它的牆壁與穹頂都是雪白的,頂上懸掛著巨大的吊燈,但大禮拜堂內的光並不來自於它們,柔和潔淨的白色光是從牆壁與穹頂裡滲透出來的——五百年前的工匠們懷抱著虔誠的信仰、無以倫比的熱忱與難以想象的靈巧心思創造了這一奇跡——他們將雪花白石打磨得前所未有的薄,薄到可以讓光線透過的程度,這樣,即便整座建築物沒有一扇窗戶,在白晝的時候,它也無需點燃蠟燭或聯通電源。
當然,在那個時候。這份功績只能歸屬於上帝與上帝的代言人,後者的名字被篆刻在柱子和雕像的基座上。
大禮拜堂裡正在舉行一場小彌撒,這可真是稀奇,因為今天是星期五,它對大部分信徒來說都不是個好日子,據說最早的亞當和夏娃是在星期五吃下禁果的,耶穌被釘上十字架也是星期五,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爆發的大洪水,也是從星期五開始的。信徒們會避免在星期五出遠門,或是在星期五開始什麽新項目。他們認為星期五所象征的災禍與厄運也會如影隨形地跟著任何一件與這日子掛上鉤兒的事情。
教士和撒沙一言不發地沿著僅供一人行走的通道走到大禮拜堂的最後面,打攪彌撒是一項極為重大的罪過,一般而言。誤入者會坐下來,和彌撒的舉辦者與參與者一起做完整台彌撒。幸好彌撒已經到了尾聲,他們不需要等待太久。
“……因為時候到了,審判要從神的家起首。若是先從我們起首,那不信從神福音的人。將有何等的結局呢?……就是天使犯了罪,神也沒有寬容,曾把他們丟在地獄,交在黑暗坑中,等候審判…… 主知道搭救敬虔的人脫離試探,把不義的人留在刑罰之下。等候審判的日子…… 但現在的天地,還是憑著那命存留,直留到不敬虔之人受審判遭沉淪的日子。用火焚燒……”
祈禱聲中,有著一個男性發出的聲音格外的渾厚與響亮,就像是教堂的銅鍾那樣在每個人的耳邊訇然長鳴。
領聖體的時候,主祭舉起聖體來展示,並說:“請看天主的羔羊。請看除免世罪者,蒙召來赴聖宴的人是有福的。”
“只要你說一句話。我的靈魂就會痊愈!”
既然要完成整台彌撒,領聖體自然也是不可避免的,教士和撒沙在所有人領過聖體後才走上前。在他們之前領取聖體的人裡,有個人已經癱瘓,在他領取聖體的時候,拒絕了別人的扶持與架子,單憑著兩隻手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抬起頭來。
“基督聖體。”主祭說。
“阿門。”他的聲音在整個禮拜堂內回蕩個不停,祭壇後面的管風琴組似乎都在因此瑟瑟發抖。
然後他們在助祭的帶領下唱頌聖歌:“上帝的羔羊,帶走塵世罪孽,賜彼安息;上帝的羔羊,帶走塵世罪孽,賜彼永恆安息。”
大約有著一百多位的人群散去之前,這場小彌撒的舉辦者們(他們全都是男性)和教士、撒沙握了手,癱瘓的老人在兩個年輕男孩的扶持下坐進了輪椅,他的手掌松軟的如同一塊浸泡在水裡的麵包。皺紋在他的臉、額頭、脖子與其他裸露的地方蔓延成災,溝壑深刻,黑褐色的斑紋連綴成片,令人感到奇異的,他的眼睛沒有一點渾濁的傾向,它就像嬰兒那樣清澈,虹膜是一種非常淺淡的藍色,幾乎與白色的鞏膜合二為一。
“那位是傑瑞德.斯特朗雅各,”在他們離開禮拜堂後,教士說:“本地一位恪守傳統,德高望重,受人敬愛的長者。”
“這是場安魂彌撒,”撒沙說:“追薦的是什麽人?”
幾乎只有一霎那,但教士的臉上確實露出了為難的神情,“……他的……妻子。”
“噢。”撒沙說。他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而是重新開始欣賞這座宏偉壯麗的大禮拜堂——禮拜堂的地面色彩繽紛,馬賽克拚砌而成的宗教畫與帶有象征意義的符號與各種圓圈、方塊、線條將地面填充的滿滿的,與之相反,禮拜堂的橡木座椅樣式樸實而簡單,一排緊挨著一排,椅背上被人們用來放置手掌的地方被摩挲的光滑油亮,呈現出動人的深紅棕色,白色的布道講台後沒有十字架也沒有神像,只有一整面牆的風琴管列,撒沙曾經在一本描述監理教派的書裡讀到過有關於這座令無數監理教徒自豪與喜愛的大型樂器的描述,書裡說它總共有一萬一千隻音管,展開的形狀就像是天使的翅膀,既能如同雷霆般轟然震鳴,也能如同鴿子般低聲細語。
這座禮拜堂可以容納將近兩千名教眾,還有兩百個教士和長老的位置,
接下來他們就不再說些什麽了,撒沙發現這位年輕的教士在這裡顯然有著相當大的權利與威勢,他們可以說是暢通無阻,無論是大禮拜堂、小禮拜堂、三個附屬小教堂,還是洗禮堂、誓約堂(結婚宣誓所用、懺悔室、以及即便是監理教徒也難以一窺究竟的聖物室——最後一處由三個中年教士拿出各自的鑰匙打開,但他們沒說哪怕一個字,也沒有投過多余的一瞥,更沒有絲毫猶豫與抗拒。
聖物室裡的光線不是那麽充足,空氣乾燥而冰冷,為了保護那些虔誠的教徒們耗費了大量的時間與金錢從各地搜羅來的珍品,含氧量很低,裡面的聖物品種多樣,從一小片殘缺枯黑的樹葉、白慘慘的骨骼(撒沙認出那是一節被斬斷的腓骨)、裝在玻璃小瓶子裡的不明液體到鑲嵌著寶石的黃金冠冕,應有盡有。
聖物室的裡面還有扇小門,裡面是儲藏各類書籍與文件的,裡面氧氣含量更低。
撒沙謹慎地走了一小圈,然後在幾張貌不驚人的古舊小牛犢皮紙前停住。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這份以意大利語寫成,字跡暗淡的文件並不完全,它的一部分據說被珍藏在梵蒂岡的秘密檔案館裡——英諾森三世教皇的親筆信件,那時候他還只是個主教,但他的勃勃野心已經可以自信中窺得一斑,獲準進入秘密檔案室的學者與教士們把它翻譯了出來,“國王如不能誠心侍奉基督的代理人,就不能正確地治理他的國家。”,“國王擁有肉體上的權利,祭司擁有精神上的權利,由於精神統治著肉體,教皇也應高於國王。”……等等,這些句子證明英諾森三世在十三世紀提出的“日月說”在十二世紀末就已經露出端倪。有收藏家開出天文數字的懸賞追尋其他的部分,而它就被放在這兒,一個架子上面,觸手可及,沒有堅實的鋼鐵牆壁也沒有層層疊疊的警報系統,那三把鑰匙與其說是種防衛手段倒不如說是一種儀式。
一把鈍面銀刀擺在它旁邊,這是為了人們在閱讀它的時候不至於用手指汙損或是傷害到如今已經變得異常脆弱的牛犢皮紙。
撒沙小心地用銀刀掀開紙張。他的手勢輕妙優雅,呼吸輕的幾乎沒有,他仔細地閱讀和記憶,把眼睛看到的東西銘刻進大腦——父親會喜歡這份小禮物的,他想。
他們走出聖物室時,就算身為異能者,撒沙也感覺有點頭暈目眩,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機械從外界抽入教堂內部的新鮮空氣湧入肺部。
他們之前已經在其他地方消磨了不少時間,走廊裡的光線已不足讓人看清腳下地面的紋路。
“讓我送你出去。”教士說,“如果你願意再來……”
“我很願意再來。 ”撒沙說。
“那就記得我的名字吧。”教士說,他微微一笑:“我是海曼.斯特朗雅各。”
(待續)
ps:
嗯……真是很抱歉,我……卡文了……連續寫了幾遍都感覺不是很滿意,不知不覺就拖拉到了現在……因為到了一個艱難的轉折點——有關於撒沙。
不過接下來就會好多了……希望之後的發展不會讓大人們感到太奇怪,但我在大綱裡就是如此設定,並且設想好了撒沙的思想與行為——他並不是完美的,他與其父霍普金斯的情感也將會出現問題,我曾經猶豫過,不知道是不是該這麽寫,今天才終於下了決定,這是必然的——撒沙的痛苦與困惑。
它將會由一個外界原因引發。
嗯,就是海曼。
再次請求原諒!並感謝大人們的支持與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