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西卜醒來的時候感覺很舒服。
橄欖球中等校際聯賽通常會被安排在十一月,從第一個星期六到第四個星期六,每周一次,或是兩次比賽。白鹽城是格蘭德本賽季的第一個敵人,他們贏了,但贏的既艱難又危險,近一半隊員都受了不可能在兩三天內痊愈的傷,而剩下的人也在比賽結束後的第二天感覺渾身不適,頭暈目眩(很顯然,約翰長老那甜蜜的催眠香氛不是沒有副作用和後遺症的)——他們不得不連續放棄了接下來的兩場比賽,本想要在這個賽季高呼“im back”的格蘭德高層不得不失望地將口號更換成了“ill be back”。
別西卜和他們的隊友打足了剩下來的五場比賽,也拿到了足夠多的分數。如果不是缺場兩次帶來的缺口,他們這次的積分已經能夠進入前二十五名,在中等校際聯賽裡,前二十五名就能進入大聯賽,也就是全國賽。
在最後一場比賽結束的時候,每個隊員,教練以及校方委員會的會員們都跑過來熱烈地擁抱了別西卜,他被昵稱為“小野牛”“小火炮”還有諸如此類的一些奇奇怪怪的外號,漂亮女孩將自己的電話號碼塞進他的褲子裡,他還拿到了一大筆獎金,對於一個比桑地來說,這筆錢也許算不得什麽,但已經足夠三個男孩在格蘭德小鎮上開開心心地揮霍一陣子了。
對,三個,貝普和他們住在一起。
鳥兒在窗外吵吵嚷嚷,陽光從沒有拉上窗簾的窗戶直接投向床鋪,深藍色的毛毯被曬得熱乎乎的,就像是腳上躺了一隻貓。
別西卜坐起來,在手心裡擦了擦自己的臉,他轉動脖子,抬起放下手臂和腿。按摩膝蓋,扭動身體——在前三個星期裡日夜不停地騷擾著他,如同跗骨之蛆的疼痛與疲憊突然消失了,就像那些曾經殘留在他皮膚上的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疤痕——兩者都好像從未存在過。
男孩愉快地卷起嘴唇,他跳下床,卻沒能找到內褲,拎起自己的長褲時,別西卜發現有一群螞蟻正在裡面蠕動。
最後他只能仿效古希臘人或是古羅馬人,用床單裹著自己走出房間。他以為這時候宿舍裡應該空無一人,意外的是盥洗室的門正緊鎖著,裡面傳出了輕微的水流的聲音。
“誰在用浴室?”
“哦,”貝普說,“你醒了。別西卜,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面孔稚嫩到完全看不出已經做了爸爸的新學生合上了膝蓋上的書:“霍普金斯在裡面。”
“真難得他也會睡那麽晚。”別西卜說,他注意到貝普膝蓋前面的矮桌上擺著一摞點綴著葡萄乾的曲奇和一瓶牛奶,“還有別的什麽嗎?”
“有冷烤羊肉、巧克力派和新鮮果汁。”貝普把書扔到沙發上,“你看上去好多了。”他從別西卜身邊走過,彎下腰,從書櫃下面拉出一隻大的足以裝下半個成年男人的保鮮箱,“羊肉是霍普金斯醫生從鎮上買的,派是撒沙做的,果汁是我榨的。”
“我的胃從來沒有這麽空過,”別西卜拉了拉床單。讓它從肩膀上掉下來,好讓自己的上半身徹底地從布料的束縛中解脫出來:“親愛的貝普,”他若有所思地補充道:“如果扔一枚硬幣下去的話,沒準兒我們還能聽到些回音呢。”
保鮮盒的效用很不錯,每樣東西差不多都還保持著它們原來的樣子。羊肉和巧克力派滋味濃鬱,果汁喝起來倒是非常清淡。裡面還懸浮著小芝麻粒,“這是什麽果子?”別西卜問:“味道很陌生。”
“番木瓜。”貝普說,“這兒的人一般用它來做色拉。”
“但糖分很高,”盥洗室的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來的撒沙接著說。:“都是利於吸收的葡萄糖。”
別西卜盯著他瞧了一會:“喔哦。”
“只是做了一點小小的修飾。”撒沙說,脫下身上的外套。
“你覺得呢?”別西卜看向貝普,貝普轉過腦袋,嘴裡咬著他的小餅乾,也盯著撒沙看了幾分鍾。
“感覺上,”他有點猶猶豫豫地說,最後乾脆地聳了聳肩:“不那麽……‘尖利’了。”他在說“尖利”這個詞兒的時候,用的是海神島的土語,在海神島上,“尖利”也有著刀子的含義,可以用作名詞也可以用作形容詞,通常會被用在那些出島“乾活兒”的男人們的身上。
感恩節假期的第一天,他就開始試著調整自己的外貌。大霍普金斯曾經是這方面的行家裡手——在沒有條件在自己臉上做精細調整的時候,他會在口腔內填充棉花以顯得雙頰飽滿,注射矽酮改變鼻子的形狀,割開或縫合眼角來不引人注意地改變眼睛的大小或是拔掉智齒來修正面頰的輪廓。
撒沙暫時還不需要這麽做,他給自己理了發,繼承自他母親的淡金色柔軟的頭髮原本一直可以垂到肩膀,在閱讀和在廚房幫忙的時候,他會找一根橡皮筋把它們栓成一個可愛的小尾巴,現在它們被剪短到不超過耳朵,尤其是後頸根,那裡幾乎隻留下了一層細密的發茬。
對於很多人來說,這只是一個微乎其微的小改變,只是剪短,沒有染色,也沒有燙卷。但對於霍普金斯來說,卻未必——別西卜甚至都覺得有點遺憾了。
他還略微修剪了自己的眉毛,讓它們的尾端不再那麽尖細。
別西卜抬起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嘴唇,“這是什麽?”
大霍普金斯的嘴唇總是令人印象深刻,因為它們總是保持著一種近似於病態的深玫瑰紅色,撒沙的唇色要更為明亮和健康,但也要比別的什麽人深的多得多,至少別西卜從未看到過誰的自然唇色能夠呈現出那麽濃豔的色澤。
現在它們是杏色的,幾乎接近於皮膚的顏色。
“唇膏的做法與用料都很簡單,我試著自己做了一支,遮蓋力很強,時間持久。”撒沙說:“還加了點角鯊烷,你可以把它當成潤唇膏。”
別西卜做了個小小的鬼臉:“我想我可以給你五分鍾補妝。兄弟,在每次午餐後。”他在沙發上伸展和扭動身體,像冬眠結束後的蛇那樣。
“我用了一些吡啶……一些固色劑,讓它們能維持一段比較久。當然,其中一些成分並不利於健康,”撒沙說:“但那隻對於普通人而言。”
“對我們來說……”別西卜懶洋洋地咬了一口巧克力派,無論怎麽說,能夠成為異能者,對於很多人來說都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無論異能出現在那個年齡階段,異能者都會變得比之前更為強壯與敏捷,成長的速度很快,衰老的速度卻很慢,不畏嚴寒與酷暑。幾乎不會生病,受了傷害能迅速痊愈——隨著時間的流逝,除了能力的增強之外,外界能夠傷害他們的東西將會變得越來越少。
而比桑地們的身體特性即便相對於異能者來說也是值得驚訝的,現在的切加勒.比桑地甚至能夠無視大部分劇毒與麻醉藥劑。因為他能夠憑借自己的意願在第一時間用自己的舌頭、喉嚨或者不管哪個部分將它們包裹起來丟出去——之前由霍普金斯們執教的特殊課程也是為了這個,別西卜總得弄明白自己吞進嘴裡的東西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才能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處理。不過暫時性的,他們所用的藥物還隻停留在麻醉、迷幻或是毒性輕緩的一類,因為別西卜始終沒能學會“處理”它們,每次都是借著異能者旺盛的新陳代謝或者與對應的緩解藥劑來收尾。
或許應該感謝約翰長老的玫瑰花,那個令人煩躁惡心的雨夜之後,別西卜在這幾年一直停滯不前的異能終於向前邁了小小但關鍵的一步。
但我們得說。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別西卜的身體似乎過於敏感了,大概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藥片,藥劑,注射液都成為了它的排斥對象,有點不妙。因為如果在這段時間裡別西卜受到了自身愈合能力無法應對的傷害,他就幾乎只能等死了。
他沒有血緣的兄弟在他身邊坐下,試著按了按他的手臂肌肉,那塊肌肉立即愉快地顫動起來,別西卜咕噥著。它迅速地平靜了下去。
“它仍然有點興奮過度。”撒沙歎了口氣:“看來你還得休息一陣子。”
“小瘋狂,”別西卜說:“隻對熟悉的人——所以,有什麽事兒嗎?”
“社會服務時間。”
“我們在格列格裡那裡拿了六十個小時。”
“只是今年的。”撒沙和氣地提醒:“我們和其他的學生不一樣,海神島上沒有社會服務。”
“這次回海神島的時候你得提醒我這個,”別西卜的嘴角諷刺地凹陷了下去:“比桑地們每年花在慈善上的錢也不少——刀得用在刃兒上,這還是他對我說的呢。 ”
“我們有選擇,”撒沙說:“其一:一個百貨公司的慈善內衣秀,需要幾個臨時搭檔;其二:一個五千人的大聚餐,需要廚師和招待。”
撒沙用毛巾裹住頭髮,跨過別西卜從沙發上伸出的腳,從一個有著許多隻薄抽屜的文件櫃裡取出兩個牛皮紙夾子,別西卜舔添手指,略略翻翻,若有所思“我擔保那些漂亮的屁股一擰過來你就能看到格列格裡的名字。”
“看來我們只有一個選擇。”別西卜說。
(待續)
ps:
致歉——原本兩月底就想好了回復更新,後來考慮到工作比較繁忙,所以預備存稿,沒想到寫了幾乎一卷之後總是感覺不太對,感覺有點囉嗦,反覆思考之後決定將寫好的一卷全部刪除,將後面的一卷提過來。又因為這卷涉及到了很多——倫理,道德,人性等等,所以也一直在猶豫不決,修改不下十次。不過看看時間……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今天先放三章上來,明天也是三章,然後基本是日更,這次有存稿,應該不會再食言了,再次說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