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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大陸上,有百分之十一的人是無信仰者,但即便是他們,也知道“羔羊打開封印”究竟是個怎麽一回事兒。
在舊約中,被獻祭的羔羊是個預表,而啟示錄中的羔羊卻是應驗於前者,指降臨於人世,又為人類贖罪而受苦,死亡又復活後返回天上的救世主——所以在啟示錄中的第五卷第二節裡,當天使大聲呼號著:“有誰配展開書卷,揭開那七印呢?在天上、地上、地底下,沒有能展開能觀看那書卷的。施洗約翰為之慟哭時,也只有這只有著七隻角與七隻眼睛的羔羊能夠從“坐寶座”的右手裡取過書卷,並揭開上面的七個封印。
羔羊揭開的前四個封印,分別釋放出了四位騎著白馬,紅馬,黑馬,灰馬的騎士,他們各自代表著征服、戰爭、饑餓與死亡。在羔羊揭開第四印時,四位騎士會攜帶著他們代表的東西來到世間,給人類帶去災禍——但凡是基督的子民的,便獲救,被天使帶到天上去,而那些不信的,有罪的,就會被留在地上——一個封印揭開了,便緊接著去揭開下一個封印,間隔時間越短,而災難越大,痛苦的程度越深——等揭開了第七個印,天空變成血一樣的顏色,樹木燃燒,河流泛濫,星辰墜落,山川挪動,天使吹響了七個號,不信與有罪的人隨著大地一同毀滅,而獲救的人卻可在天國裡安享喜樂。
中世紀的教士們,向無知的貴族與卑賤的自由民們描述這個故事,以期取得他們手中的黃金以及最後一點糧食;二十世紀的小說家與導演們,向多愁善感的主婦們與叛逆善變的青少年們描述這個故事,也有著同樣的目的,不過他們並不像他們的前輩那樣單純地只是恫嚇與誘惑——在他們的筆下與鏡頭下,天啟的羔羊,封印與四騎士被賦予了各種各樣不同的形象與意義,其中不乏一些膾炙人口的好作品。很多無信仰或並不信主的人讀了與看了他們的小說與電影,也會因為好奇與更深的了解*而去查找有關於這三者的詳細資料。
先是斯特朗雅各的哈芮,又是斯蒂凡的年輕人會不懂得這個嗎?但在他的夢境中,那隻羊羔也未免太……活潑了一點。他也沒有看到它有長著七隻角和七隻眼睛,而且它的蹄子下面踩著的也只是石板,不是書卷。最重要的是,在斯蒂凡的認知中,羔羊只是一個代稱,能夠立在寶座一側與長老之前的,怎麽會是個長著四隻小蹄子,兩隻短角的卷毛小動物呢?就算他不像那位至高無上的有著令人與天使均不可直視的萬丈榮光,那至少也應該有著勝於天使的榮耀與面容吧——也正因為如此,他並沒有將自己夢境的變化立刻反應給那位可敬的引導者。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得到的並非是什麽啟示,只是一場又一場,特屬於孩子的,無聊幼稚的幻想的延續罷了。他是這麽想的。於是就在第二天,他就將它拋擲在腦後,匆匆忙忙投入到繁重而又高尚的學業中去了。
自此這個夢境再也沒有出現過,
斯蒂凡的心便更加篤定了,但在聖神降臨瞻禮的前兩天,他接到了一個電話,那位收容了他。教育了他並指引了他的神父出了車禍,他的雙腿折斷,盆骨粉碎,而且有斷裂的鋼鐵插入了脊柱,他年事已高,以至於沒有一個醫生可以保證能夠治好他。
斯蒂凡連夜趕回。他的恩人躺在病床上,氣息微弱,但仍然能聽得見,能和他說話,讓斯蒂凡意外的是。神父依然記掛著那個不可信的啟示,他遲疑,但如實地說了——那個離奇可笑的夢,還有他的想法。
神父的沉默讓他倍感惶恐,雖然老人並未讓他看到自己的失望——斯蒂凡回到了那所小教堂,神父為他保留著房間,執事給他端來了熱騰騰的玉米湯和撒著鹽的麵包,司鐸給他抱來了枕頭,毯子與褥子,床單——就像他還是哈芮,還是那個又髒又餓,瘦骨嶙峋,除了那本封皮破損的聖經與身上穿的衣服一無所有的哈芮時那樣——只是現在這個房間已經不像他還是哈芮時顯得那麽空蕩與高大了,他長大了。
他無法入睡,預備徹夜祈禱,為了那個父親般的老人,但就在黎明時分,他就又一次地在無知無覺中來到了那座神聖的天上的殿堂。
祭壇前,羊羔敲打蹄子,但地面沒有裂開,他低頭去看,原本,或者他以為是潔白而平滑的地面上鐫刻著細密緊湊的文字,那上面寫道:“……路司得城裡坐著一個兩腳無力的人,生來是瘸腿的,從來沒有走過。他聽保羅講道,保羅定睛看他,見他有信心,可得痊愈,就大聲說:‘你起來,兩腳站直!’那人就跳起來,而且行走。”
他迷惑不解,想要詢問,但殿堂隨即崩塌,他掉回了凡間。
有一個聲音鞭打著斯蒂凡,他沒有和任何人說,就直接動身去了醫院,護士在接到探視電話時非常驚訝,幾乎拒絕了他,因為那時候還是凌晨五點,並不是探視時間,最後是斯蒂凡的容貌,還有他和被探視者的職業說服了她和值班醫生,他們先去看了看神父,發現他已經醒了,並且願意接待自己的弟子與養子。
斯蒂凡的手裡緊緊地握著聖經,醫生與護士已經離開,病房裡只剩下了他和神父。
老人看著他,似乎已經知道將要發生什麽,他既不懷疑,也不催促。
斯蒂凡打開了那本聖經,它已經很舊了,紙面發黃,邊角有磨損,雖然它的主人一向用的很仔細——連看頁碼都不用,斯蒂凡一下子就翻到了“《使徒行傳》”14章8-10節,灰黑色的字母在象牙色的書頁上是那樣的清晰明白,並且已經被這本聖經的主人已經讀過,背誦過無數遍,但到了現在,拿著它的人卻發不出哪怕一個音節。
或者也有個聲音正在對神父說,於是在斯蒂凡沒有辦法說話的時候,神父便低喊道:“我信,我信。把我帶到耶穌那裡去,主能解決一切問題,主沒有不能行的事!”
於是,就像是被卸除了鎖在咽喉上的鎖。斯蒂凡讀出了那段文字。
然後,如同行傳上所述的,神父立刻就痊愈了,他站了起來,並且能夠行走,比車禍前還要輕松自若。在天色大亮之前,神父找到了一個值得信任的朋友,他是個醫生,也是個虔誠的信徒,在他和神父的堅持下。神父第二天就以轉院的名義離開了那家醫院,當晚就回到了自己的小教堂裡。
除了斯蒂凡,他自己,醫生朋友,教堂的司鐸與執事以外。就沒有第六個人能知曉這一奇跡了,神父勸服了朋友,司鐸與朋友——讓他們相信,立即將這一神聖的顯示曝露在世人的眼前是不適宜的,這並不是輕視神恩,拒絕神恩。恰恰相反,而是一種好的感恩與保護——為了斯蒂凡。他還那麽年輕,他的心智不夠健全,信仰也不夠堅定,他還需要主的幫助才能繼續前行——向別人宣揚這件事情,讓整個年輕人深陷於質疑、嘲笑與崇拜的漩渦中,並不是幫助。反而是過早地遮蔽甚至截斷了主降臨在他身上的榮光。
但他對斯蒂凡說,如果斯蒂凡願意向世人宣揚這一奇跡——他是願意站出來證明並接受檢查的。那個年輕人沒有虛榮和輕浮過的時候呢?而且他知道斯蒂凡曾經那麽地愛過他的生身父親,若是顯聖被證明確有其事,他或許會被接回斯特朗雅各。
“保羅說:既然蒙召,行事為人就當與蒙召的恩相稱。”斯蒂凡說。他的臉上看不到一絲喜悅:“他已經向我證明了,現在我又能拿什麽來償還呢?——我的父,我的身體還在這個世間,而我的心卻被投在地獄裡焚燒呢。”
他這樣說,吻了神父的手,返回了神學院。
斯蒂凡在神學院裡繼續進修,表現的好像從未發生過任何事情,但他開始經常性地守夜,長時間的禁食祈禱並打苦鞭,他的老師們為之深深擔憂並做出了勸阻,他們很擔心這個出色的學生會因為過於虔誠而殘疾甚至死亡,斯蒂凡遵從他們的意見去做了檢查,檢查結果良好,他以此來堅持自己的行為。
“這也是一份作業,”他對師長們說:“只不過不是交給您們的而已。”
他從神學院畢業的第二年,回到神父的小教堂做了一名執事,在第三年的聖母無染原罪瞻禮日得到了新的啟示,第四年他離開了小教堂,奔波與輾轉於西大陸的每個角落, 他幫助了很多人,獲得了他們的感激與擁護,他也傷害了一些人,他們的仇視與憎恨如影隨形,在第七年,他上了聯邦調查局的通緝犯名單,第十年,他成為了“機構”的榜上貴客。
在他離開小教堂後的第六年,神父叫來了司鐸與執事,告訴他們,自己即將死去,他接受了聖油,向上帝做了最後一次禱告與懺悔,然後就躺在床上,握著十字架,靜靜地等待著最後的睡意來襲。
在生命的前七十年,神父始終堅信著,自己是會回到天上的家裡去的,但現在,他不能再這麽說了,雖然他依然是虔誠的,可他受了恩,就必須有所回報——公元前的聖人們以痛苦與死亡回報,他和斯蒂凡以緘默與罪行回報——他們很早便接受了這份安排,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永遠都無法再成為基督的新婦,在堂皇的殿裡安坐,盡享安樂了。
(待續)
ps:
抱歉。因為前段時間身體不舒服,又不得不連著加班的關系,一直沒能恢復過來,現在連接休息了兩天好多了,接下來幾天會盡量加更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