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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羔羊》第287章 回來(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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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更合一,有點少,明天繼續兩更好了……

 *

 天暗的很突然。

 厚重的雲層被天上的狂風推移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前湧動,地上的狂風則卷起了細小的石子與灰塵,在建築與人類的臉面與身體上惡狠狠地‘抽’打;身邊的車輛加快了速度,騎著自行車的‘女’孩們拉起了兜帽,低著頭,眯著眼睛,閉上了嘴,小幅度地吸著氣。

 “多洛雷斯,”一個‘女’孩叫道:“到我家呆一會吧。”

 她把屬於自己的白‘色’自行車停在灰‘色’的‘門’廊前面,向著街道的窗戶裡亮起了橙黃‘色’的燈光,裡面肯定又乾淨,又溫暖,還能喝杯熱騰騰的巧克力。

 “謝謝,”穿過她們之間的風呼嘯著發出巨大的怪聲,黑發‘女’孩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但我還是想先回家趕一趕應該沒問題!”她向朋友招招手,以一種我們常能在男孩身上看到的利索勁兒跳上了自己那輛矮墩墩的小車子。

 她的朋友站在‘門’廊下,也朝她使勁兒地揮了揮手。

 “你應該讓多洛雷斯進來坐一會兒的,”她朋友的哥哥從打開的‘門’裡探出腦袋,“馬上就要下雨了。”

 “她準是急著回去照看她媽媽,”‘女’孩說:“她媽媽懷孕已經四十二周了,她爸爸又出差了。”

 她哥哥的臉上‘露’出了懷疑的神‘色’,他覺得自己的妹妹是在敷衍他。

 “因為多洛雷斯一直就在叨咕這件事情,”‘女’孩推了她哥哥一把:“那嬰兒簡直就像是揣在了她的肚子裡,所以說………這三個月裡……不,這半年裡……”

 她哥哥抱起手臂,“怎樣?”他有點緊張。

 “這半年裡,你就別再想約她出去了。”‘女’孩幸災樂禍地說:“她的心已經被她未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佔滿了,塞不下一個神經兮兮的雄‘性’蠢貨。”

 哥哥朝妹妹威脅‘性’地舉了舉拳頭。

 “給我擦自行車,”妹妹說:“我就告訴你,

她想要的情人節禮物是香水還是口紅。”

 “成‘交’。”

 *

 多洛雷斯轉了個彎。風更大了,而且接下來的一段路幾乎全是迎風,風壓著她的鼻子,她覺得呼吸艱難。

 在她的車兜裡。除了書包,還有一份手工製作的甜品,蓬松而金黃的海綿蛋糕夾著藍莓和酸‘奶’油,多洛雷斯沒有使用任何多余的材料,尤其是香料,就算是烹飪書上並沒提起過某種香料可能引起孕‘婦’與胎兒不適自打母親第二次懷孕以來,‘女’孩就查遍了所有能查到的書籍與資料,從圖書館,網絡,還有校保健醫生那裡她第一次拿著這個問題去打攪保健醫生的時候。憂心忡忡而又謹慎細心的情態讓那個古板老實的中年男人誤以為自己又碰上了一個意外懷孕的‘毛’躁‘女’孩。

 他已經接待過太多這樣的‘女’孩了,在多洛雷斯現在就讀的高中裡,教師在九年級就開始普及如何避孕,但總有一些‘女’孩會遇到個粗暴,自‘私’的男朋友、破損的套套或是失效的避孕‘藥’等等。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她們求助的往往不是自己的父母或其他長輩,而是學校的保健醫生她們想從他這兒搞到‘藥’,好將整件事情無聲無息地壓下去,全當它壓根兒沒發生過。

 他沒想到多洛雷斯也會是她們其中的一個,多洛雷斯是個好‘女’孩,她有男朋友。但她的手指上戴著“守身戒指”,表示她不會在結婚前輕易拋擲掉自己的第一次。

 幸而這只是個小誤會,保健醫生給了多洛雷斯一些很不錯的建議,他有五個孩子,而且是個負責任的好丈夫和好爸爸。

 今天的酸‘奶’油小蛋糕就是他的推薦之一。

 一道亮光從黑發‘女’孩的眼角掠過,她嚇了一跳。捏緊了車閘,但沒有她以為的車輛急駛而過,一滴冰冷的雨滴打在她的臉上,她抬起頭看看天空,灰黑‘色’的雲層看似觸手可及。

 遠處傳來隆隆的雷聲。

 如果要說這兒有什麽讓多洛雷斯不滿意的。大概就是天氣了。

 肯特一家搬到這裡已有七年多了,那件……事情發生過後,肯特先生賣掉了那所房子,辭掉了工作,給多洛雷斯辦理了退學手續有那麽幾個月,他們過的非常艱難,多洛雷斯經常發燒,‘精’神萎靡,瑪麗.肯特則一直在流血,他們沒有固定的住所,也沒有穩定的收入,忙於照顧兩個病人的肯特先生根本提不起‘精’神和力氣去重新尋找一份工作直到一個人買了他們的農場,他

 們發了一筆小小的財,選擇新家的余地大了很多,肯特先生,肯特夫人,多洛雷斯一致選定了距離他們曾經的家最遠的地方。

 溫暖,濕潤,安寧,空氣清新,盛產新鮮的水果與蔬菜,又或者,只要能夠遠離那個噩夢瑪麗.肯特的身體逐漸好轉和結實了起來,她又能對著挑食和淘氣的多洛雷斯大喊大叫了,肯特先生找到了一份報酬優厚的新工作,多洛雷斯有了溫和的老師,和善的同學,親如姐妹的密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多洛雷斯朝天空做了個鬼臉除了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十月,就差一個月就要下滿半年的雷雨!

 有什麽東西在乾燥又濕潤的空氣裡爆開了。

 臭氣迅速被風帶走,平坦的地面出現了一個小坑,自行車猛烈地顛了一下,裝著蛋糕的紙袋從網兜裡跳了出來,掉在地上,袋口裂開了,蘑菇狀小蛋糕在黑黝黝的路面上滾的到處都是。

 多洛雷斯急忙刹住車,但已經有一個小蛋糕在她的車輪下粉身碎骨了,走運的是,今天社團的教師有要求她們包好每一個小蛋糕。

 “哦,該死。”她咕噥道,雨點已經開始變得密集了,她跳下車,撿起紙袋,再一個個地將滾落的小蛋糕扔進紙袋。

 第三個發光的小球從離她只有四五步遠的地方飄過。它碰到的第一樣東西一棵生機勃勃的野生葵‘花’碰地一聲炸開了,‘花’盤燃燒起來,多洛雷斯聞到了果仁炒焦的氣味。

 更多的小光球出現了,它們每個都很只有拳頭那麽大。漂浮在空氣與雨滴裡。紅‘色’與金‘色’,亮的刺眼。

 ‘女’孩站起身來,丟掉了手裡的蛋糕。她想要逃開,但那些小光球就像是發現了主人的小狗那樣歡快地撲到了她身上,真奇怪,它居然是涼的多洛雷斯想,隨即她就被灼熱的亮光吞沒了。

 馬丁從遮掩著他的野草叢中慢吞吞地走了出來,拇指‘插’在‘褲’兜裡。

 他低下頭,注視他的獵物,這項工作很無聊。簡單地就像是折斷一朵雛菊,少‘女’仰躺在黑‘色’的路面上,球型閃電燒光了她的衣服,她的‘胸’部發育的不夠好,對馬丁而言。平坦的就像是個男人,皮膚不夠白,閃電在上面留下了紅‘色’的瘢痕,她的鞋子還保留著,鞋底被打穿了幾個‘洞’,眼睛睜著,黑‘色’的眼睛。死氣沉沉。

 殺人犯正準備走開的時候,他看到有樣東西在‘女’孩的手指邊閃著光,他撿起來看了看,那是一枚指環,正面銘刻著“將最珍貴的禮物留給你最愛的人”,反面刻著多洛雷斯.肯特。他在購物網站上看到過有人在賣這個東西,“守身指環,”他自言自語道,一邊‘露’出了個幾乎能讓死者顫抖的下流笑容,“或者我可以來檢查一下。希望你沒有說謊,‘女’孩。”

 落在路面上的小蛋糕很快被傾瀉而下的暴雨打散了包裝,雨水擊打著酥軟的‘雞’蛋、麵粉與‘奶’油,它們散開了,合著冰冷的水流,衝進了集聚著汙泥與穢物,黑沉沉的排水溝裡。

 *

 多洛雷斯.肯特的葬禮上人們只看見了肯特先生。

 黑發‘女’孩的老師,同學,朋友丟下了白‘色’的玫瑰‘花’,棺木沉入泥土,人群逐漸散去,只有肯特先生還站在原地。

 他站到天黑,墓園要關‘門’了,才往外走去,他的雙‘腿’幾乎已經沒有了感覺,他奇怪自己為什麽不會摔倒,就像他奇怪自己為什麽沒有痛哭到聲帶斷裂,眼睛瞎掉……他輕飄飄地,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往前走……這段路真是太長了,長得就像是永遠都走不到盡頭。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車停在他必經的道路一側,在肯特先生經過的時候,貼著黑膜的車窗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一個人,或者按照肯特先生的第一印象,一個僵直的木偶從帽子、口罩與三件式的正裝後面看著他。

 “向你表示我的哀悼。”那個木偶說,它的聲音很輕,很含糊,像是雕刻他的人忘記了給他開張大點的嘴。

 “……謝謝。”肯特先生的意識還有點‘混’‘亂’,他完全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多洛雷斯是個好孩子,”那人說:“她本不該遇到這種事兒。”

 眼淚從肯特先生的眼眶裡流了下來。

 “我想你一定很痛苦,”那人說:“我了解這種心情,因為我也失去了我的小‘女’兒,僅有的。雖然她在很多人眼裡,算不得是個好孩子,但她真是又聰明又可愛……她曾經做過不少錯事,但那都是因為她太小了,她還不懂事,她需要教育,而且我也有錯我是個沒用的爸爸,我很窮,很窮,我對她大喊過,因為她不願意吃罐頭鹹牛‘肉’,還把它們扔在了地上;她的衣櫃裡總是空空‘蕩’‘蕩’的,裡面只有

 幾件衣服,還都是化纖的,我連雙絲綢面的芭蕾舞鞋都買不起我甚至從來沒有帶她去過迪斯尼樂園,也沒有帶她出去度過假,她在離開我之前,從未看見過大海和沙灘,她還得幫著她媽媽做家務,雖然那時她還那麽小,但她真的很出‘色’,她在學校裡的成績也很好,老師對我說,她也許是我們那個區裡唯一一個能申請上排名在五十名之前的大學的學生,她會成為一個律師,一個醫生,一個政治家,總之,一個大人物。”

 他注意到肯特先生正在‘迷’‘惑’不解地看著他的車子。

 “我現在很富有,”那人解釋說:“但那是在她離開我以後了。”

 “不,不,不,”那人繼續說道,他輕微地搖著頭,幾乎讓人看不出來:“那時候,她還沒有真正地……離開我,”他聲音哽咽地說,無論是誰,都能清楚地聽出其中蘊含的深深痛苦:“她跑了出去,但還活著,我想要找回她,我想過該怎麽懲罰她,真的小小的懲罰,打打屁股什麽的……”他有點語無倫次地說:“我想過,她也許會吃苦頭,甚至會受點兒傷我會嚴厲地訓斥她,讓她記住這個教訓然後我們就可以,可以過她想要的那種生活了,她可以隨心所‘欲’地,買衣服,包,鞋子,在最好的‘私’立‘女’校讀書,去加勒比海的小島上度假……我之前沒能給她的,現在都能給了可是,有人告訴我,她已經死了,死了,你知道……我是多麽的絕望,我真想讓整個世界跟我一起死……抱歉,我也許不該那麽說,但是……”

 “我明白。”肯特先生說,當他看到冷冰冰的‘女’兒時,他也想撕裂任何一個還能站在他面前的,還活著的人。

 “對啦,”那人說:“我們都是失去‘女’兒的父親嘛。”

 他緩慢地抬起一隻手,那隻手戴著手套,在這個依舊帶著幾分悶熱的天氣裡,他的穿著可謂古怪之極,但肯特先生完全沒注意到。

 那隻手捏著一支白‘色’的玫瑰‘花’,白‘色’的‘花’瓣還緊緊地包在翡翠‘色’的萼片裡。

 *

 馬丁拿到了他的報酬。

 在他的內‘褲’袋子裡,還裝著一枚銀指環,一枚守身指環,那個‘女’孩沒說謊,他心滿意足。

 在“巴別塔”的走廊上,他差點撞到了凱瑟琳,凱瑟琳也有點錯,她明顯地‘精’神恍惚,魂不守舍。

 “瞧啊,”馬丁輕佻而充滿惡意地‘抽’了‘抽’鼻子:“我們的寶貝兒這是怎麽啦?”他搓了搓手指,藍白‘色’的電火‘花’在指尖劈啪炸響,“又被那個不識好歹的雜種小崽子傷了心?”

 凱瑟琳看著他,就像是在看著一灘腐爛的狗屎。

 “看好他,”馬丁說,他的臉在收起笑容的時候讓凱瑟琳想起了傑克:“不要讓我抓到機會。”他說,“一次就夠了。”

 凱瑟琳轉身走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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