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沙和別西卜帶著一皮箱子的書和作業回到了格蘭德。
從九年級的第二學期開始,撒沙和別西卜就是所謂的“資優班”的學生了。
在這個班級裡,大部分都是從十歲左右就開始顯露其天賦與才華的佼佼者,即是說,從四、五年級,他們就被歸攏進“高等班”,接受更好、更深與更全面的教育——校委會的委員們對外宣稱,這是對智力超常的孩子們的一種保護與盡責——巧妙的讓人無話可說,這些孩子就如同公園溫室中的奇珍花卉那樣被精心照料,但同樣地,就像是萎謝腐爛的花卉會被搬離溫室那樣,若是有哪個孩子出現無法跟上課程的情況,班級教師就會立即上報校委會,會有專門負責此項工作的人員去與家長商榷“今後的教育情況”,也就是委婉地通知他們,他們的孩子將會被調換班級。
如果父母表示憤怒或不同意,校方也不會堅持,但高等班的教師們是不會因為某個孩子記憶力差,無法集中精神或難以理解他所說的內容而放緩教學進度的——當孩子為了自己的學業而感到痛苦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家長都會選擇妥協。
能夠經得起這份磨礪的孩子在升入九年級之前,需要經過一次統考,以確定他們將來是按部就班地讀完這四個年級呢,還是進入需要在二年內讀完四個年級課程的“資優班”,然後在剩下的二年內就讀於大學預科班。
在進入大學預科班之前,還有一次統考,每個學校的要求都不一樣,但格蘭德的要求是全a,能拿到這個分數的人才能進入大學預科班。
撒沙.霍普金斯想拿到這個分數很容易,但別西卜.比桑地就有點吃力了。
不過他想要進入大學預科班也未必會很難,格蘭德的球隊在聯賽後又和兩個學校打了幾場友誼賽,隻輸了一場。還是因為比桑地沒有上場的關系。教練擔心連續作戰會影響到他的體力與膝蓋,他愛死了這個身強力壯,勇猛敏捷的小怪物——作為一個全跑鋒,他的體力、耐力與反應力能讓專業的橄欖球隊員感到嫉妒——不過他最為欣賞的還是別西卜那種從出場到退場都能始終保持不變的凶狠氣勢與堅忍不拔的意志。他是一塊最精良的鋼鐵,鋒利、果敢、堅韌,一往無前,他能成為寬劍,斬開敵人最堅實的人牆,也能成巨盾,為戰友提供最可靠的防護。
另外,別西卜.比桑地也不是個只有肌肉卻沒腦子的小木偶,教練注意到,整個球隊裡。除了隊長,他是最快且最準確地理解戰術意圖的人。
格蘭德校隊的四分衛,同時也是他們的隊長,已經是十二年級生,他的成績不盡如人意。可還是有好幾所不錯的大學向他拋來了橄欖枝,格蘭德是一方面,他的隊長身份又是另一方面。
教練想讓別西卜.比桑地成為新的四分衛和隊長,但他得顧及到其他隊員和校委會的想法。或者來個公開測試?
想到自己的任期也只剩下了兩年,教練免不得有點兒心煩意亂,假若他帶領的隊伍能在今年,或者明年。在大聯賽中取得一個比較好的名次,格蘭德的校委會一定會和他重簽上一份報酬優厚的長期合同,那麽他和他的妻子就可以在格蘭德小鎮上買上一套房子,他也能換上一部新車,他女兒在維斯多佛女子私立學校讀書,學費……對於一個普通的工薪家庭來說並不輕松。
他走到窗前。拉開窗簾,看到兩個男孩正在穿過寬闊的草坪,往宿舍走去。
其中一個就是他念念不忘的別西卜.比桑地,要比兩個月前更瘦削些,不過這個時期的男孩都會因為身體被陡然拉高而顯得有點而單薄——教練希望他不要超過六英尺七英寸。一個全跑鋒大可以長到七英尺五英寸,但對於一個四分衛來說,這個高度會讓他變得笨拙。
他還想到,應該給校委會提出一個申請,每次訓練後的加餐裡要偏重那些蛋白質高的食物,比如說,兔肉,牛肉和雞胸脯肉。
每個橄欖球運動員都有著令人目眩神迷的漂亮肌肉。
為了迎接學生們,格蘭德校園裡的樹木和草坪經過了修剪,撒上了水,走在哪裡都能嗅到略微有點兒刺鼻的青澀氣味,據說這種氣味對人類掌控情緒與記憶的海馬體和杏仁突起有好處——不,不對,是杏仁核與海馬狀突起,別西卜在心裡糾正道。
一個男孩站在樹林邊向他們使勁兒地揮手,那是查理,他身邊站著幾個男孩,就是在修道院浩劫中僥幸生存下來的那幾個。在看見別西卜與撒沙之前,他們正在愉快地交談,查理手上還抱著書。
他們也向查理揮了揮手,但沒有走過去,查理和那幾個孩子都不是“資優班”的,寶兒.道格拉斯那狹窄小氣的視野一時間還不足以把他們也囊括進來,可要是他們與撒沙和別西卜相處甚密,那就很難說了。撒沙和別西卜能夠對抗乃至反擊寶兒,這些與他們相比,無論從身後勢力還是本身而言都只能說是普通的少年們最好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在宿舍門口,他們遇見了艾弗裡,這個曾是圓圓胖胖的男孩也正在遭遇“發育期的消瘦”,也許是因為不怎麽習慣新的身高的關系,他的背有點駝,他背對著他們,站在寬闊的門廳和一個鼻子和面頰上都帶著褐色雀斑的矮男孩說話,看上去很興奮,也很激動,不自覺地擋住了通往走廊和樓梯的路。那個矮男孩看到了撒沙他們,於是捅了捅艾弗裡,提醒他往旁邊讓讓。
艾弗裡回過頭,臉上還浮現著幸福的紅暈,額頭上有著一層薄薄的汗珠,再看見撒沙和別西卜的時候,他吃了一驚,一隻腳絆住了另一隻腳,全靠抓著走廊一側的雕像才沒摔倒。但他手裡拿著的東西全都劈裡啪啦地掉了一地。
他立刻蹲下去慌裡慌張的撿,別西卜拾起一張敲飄落在他鞋面上的照片,照片的右下角有著一排花裡胡哨的簽名,使用桃紅色的熒光筆簽的。照片裡是四個年輕人,三男一女,髮型誇張,化妝豔麗,值得一看的是,那個大概只有二十歲的女人的上身是一絲不掛的——雖然那個碩大的胸部有三分之二被圖案為牛人彌諾陶洛斯吞吃童男童女的刺青遮住了,但還是很誘人。
“這會被收繳的。”別西卜遺憾地說:“還會被扣學分。”
“那是艾弗裡的姐姐,”矮男孩說,或許他只是想為自己的朋友爭取一下——在格蘭德,攜帶和傳播色情圖片都是不被允許的。他不知道這兩個人會不會去告密:“她會成為一個明星了,就像a那樣的。”
撒沙從別西卜手指裡抽出了照片,還給了艾弗裡。
“別鬧,”他對別西卜說:“很漂亮,很獨特。”他對艾弗裡說:“你有個好姐姐。”
“……謝謝。”艾弗裡局促地說,他會在更衣室裡躲著別西卜,也不去看游泳訓練和比賽,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兩個人——他原本有機會和他們成為朋友,但最後被他自己搞砸了。
貝普幫他們開了門,他要比撒沙和別西卜提前兩天到校,清掃和整理了三人共用的盥洗室與會客廳。窗簾是乾乾淨淨的,地板光亮可鑒,空氣中彌漫著清新劑的氣味,矮桌上擺著麵包圈,咖啡和書本,看來他也沒浪費等待的時間。
“這個給你妻子。”別西卜給了他一個絲絨行子。
貝普打開。行子裡面是一枚鑽戒,鑽石只有一點五克拉左右,但成色上佳,握在手裡就像是捏著一顆小星星,“黛西會高興壞了的。”他愛不釋手地說:“她一直想要一枚這樣的鑽戒。”他坦然地將這隻行子裝進自己的牛仔褲袋子裡,回到矮桌前繼續讀他的書。
他沒說謝謝,海神島上的自己人用不著說謝謝。
沒在穿過整個校園和宿舍的過程中看到寶兒.道格拉斯讓撒沙和別西卜都感到了一陣輕松,他們輪番使用了浴室,掀掉蓋在床和寫字桌,椅子和其他家具上的白色亞麻布,將髒衣服塞進洗衣籃裡預備著帶到洗衣房裡去洗,他們之前已經和教務長辦公室報道過了,不過別西卜還要到教練那兒去一次。
“你們會有訓練嗎?”
“不知道,”別西卜說,一邊把裝著髒衣服的洗衣籃夾在自己的胳膊下面:“今天是第一天,但我覺得我們的教練最近越來越緊張了。”
“你們的四分衛已經是十二年級生,”撒沙說:“他沒有多少時間可用了。 ”
“噢。”別西卜說。
別西卜在走下樓梯的時候,思考著撒沙的話,他知道自己必須去爭奪這個四分衛以及隊長的位置,按照他們的計劃,留給別西卜的時間也已經所剩無幾——固然他可以在十二年級成為隊長,但只有一年不到的時間裡他又能表現的多出色呢?“率領”著隊伍取得勝利和“為”隊伍取得勝利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概念——而且你有如何能保證十一年級的時候,現任的隊長願意讓出位置來呢?假如他和別西卜是一個年級的——他們將會在同一年申請大學,一個現任的橄欖球隊隊長的申請和一個前任的橄欖球隊隊長的申請是截然相反的兩回事,誰又會願意讓出這一有力的籌碼?看看他們現在的隊長吧,如果沒有這份資歷,他就連二流的大學也未必進得去。
讓貝普來說,這沒什麽值得煩惱的……海神島人有著上百種給人解憂消難的好方法——萬一別西卜在競爭橄欖球隊隊長的時候失敗,而那家夥又不願意在十一年級的時候讓出位置——最簡單的,製造一起小小的車禍,只要撞傷他的膝蓋或碾斷他的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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