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天歌驚訝不已,風息谷內怎麽會有人?雖然紫微散人只剩下一抹神識,可他留下的大陣何等威力,總不會有人佔了風息谷吧?
這般想著,來人很快飛了上來。
不是一人,而是一群人。
八名築基期的女弟子各分左右,在一名結丹女修的帶領下,腳踩一柄巨大的飛劍,飄了上來。
三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這九個人。
看到他們,結丹女修臉上出現驚訝之色,目光掃過景行止,隨後秦羲,最後定在陌天歌身上。
“葉家妹妹?”她出口的,是個疑問句。
陌天歌微怔,打量著她。她年約三十,眉目溫婉,雖有嫵媚之色,亦有清傲之骨。
她遲疑地開口:“商姐姐?”
這女修彎眉一笑:“可不就是我。”
陌天歌驚訝。商如婉如今的模樣,與當年大相徑庭——並非容貌,而是氣度。當年的商如婉,溫婉大方,如今的商如婉,溫婉的外表下,是銳利的劍氣!
看到她背後的劍,陌天歌脫口問道:“你……你得了紫微散人的傳承?”
商如婉輕輕點頭:“這還是妹妹留給我的機緣,若非妹妹好心相救,只怕我早就沒命了,哪裡能拜入師尊門下。”雖然她只是結丹,陌天歌卻已經元嬰,她仍然稱呼妹妹,神情坦然,沒有一絲不自在。
陌天歌見此,非但沒有覺得商如婉冒犯,反而感歎,商如婉的心性。較之當年又有了進步,見到元嬰修士,仍然平靜鎮定,甚至能與當年一般交談。
“不過,”商如婉又笑,“再怎麽樣,也比不上妹妹,不過一百多年,就從築基衝至元嬰,真乃天極一等一的天才。若非親眼所見,我真不敢相信。”
“商姐姐也不差,當年不過築基初期,如今已經結丹中期,想必結嬰也不會太遠。”這樣的速度。當然比不上她,不過,比之玄清門的精英弟子也不遜色。
商如婉卻笑:“別人也就罷了。妹妹這般誇我,可真叫我無地自容。”
陌天歌笑笑。
再見商如婉,她心中驚歎,當年將商如婉留在紫微洞府中。她偶爾也會想起,不知她是否活了下來。卻沒想到,她不但活了下來,還得了紫微散人的傳承。別看商如婉如今只是結丹期,以她的心性和紫微散人的劍術,晉階元嬰是早晚的事。
商如婉頓了一下,目光放在秦羲和景行止身上:“這兩位是?”
“哦,”陌天歌介紹,“這位是景行止景道友,出身古劍派。”
商如婉眼睛一亮,隨後躬身行禮:“見過景前輩。”
紫微散人出身古劍派。所以,她也算是古劍派的傳人。這般算來,她與景行止算得上同門。
知道商如婉是那位前輩的傳人。景行止收起漫不經心,客氣還禮。
“這位呢?”商如婉含笑望著秦羲。她有過情深往事。豈看不出他們二人之間關系非比尋常,雖然沒有親密行為,但舉止之間,默契親近,十分自然。
“這位是我的師兄,亦是我的道侶,與我同出一門,姓秦,道號守靜。”陌天歌坦然道。
商如婉臉上掠過一絲訝色:“原來前輩就是玄清門秦守靜。”目光一轉,落到陌天歌身上,帶著深意,“我忽然想起一則傳聞,玄清門靖和道君門下,有兩位天才修士,一是族中晚輩秦守靜,二是關門弟子陌清微,不知……”
陌天歌赧然:“當年並未實言,商姐姐勿怪。”
商如婉笑了起來:“哪裡敢怪?妹妹如今是聞名天極的頂級修士,我喚一聲妹妹,已是高攀了。”
陌天歌笑而不語。
笑罷,商如婉正色道:“幾位是來見我家師尊的吧?”
“是,”陌天歌回道,“還請商姐姐通報,我已完成昔日約定,求見紫微前輩。”
“哦?”商如婉驚中有喜,“你們尋到了師娘?”
“算是吧。”陌天歌答道。當年的約定,是尋到肖子瀾的遺骨,與紫微散人合葬,偏偏肖子瀾隕落於鬼城之界,又是五千年前,她實在沒本事找回遺骨,所幸尋到了肖子瀾的魂魄,應該算是完成了約定。
商如婉點點頭,沒有一句廢話,讓開位置:“師尊有命,若為此事,可直接見他,幾位請。”
三人上了那柄巨劍,商如婉操縱飛劍,下到谷底。
從劍上下來,看到谷中情景,陌天歌驚訝:“商姐姐,這是……”
風息谷內,人來人往,有的人練劍,有的人種植靈草,有的人處理獵物,還有人教小孩子識字。再仔細一看,沿著谷底,建了一圈的石屋,規模與一個小門派無異。
商如婉含笑望著眼前的情景,道:“師尊當年曾救過一族凡人,在此繁衍了千年,那些凡人在師尊故後遷出風息谷。我結丹之後,師尊命我將此處大陣破,重新布下防禦陣法,如此一來,風息谷仍舊是世外桃源,那些凡人又都回來了。我索性在此收徒,僥幸教出了幾名弟子。”
“原來如此。”難怪他們下來時,只有霧氣而沒有罡風。
三人跟著商如婉來到肖子瀾雕像前,那幾名築基女弟子開啟機關之後就告退了。
“請。”商如婉抬了抬手,率先進入洞內。
這紫微洞府,與當年大大不同。牆壁上鑲嵌著月光石,地上一塵不染。三人在商如婉的帶領下,穿過大廳,走過石道,來到五行台所在的廳內。
商如婉打出一個手印,一個石台悄無聲息地移了過來。四人上,石台緩慢而穩定地向出口處飛。
離開五行台,當年的屍骨通道也不見了,月光石母熒亮的光芒下,四人順利來到紫微散人所在的石室。
“三位稍候。”商如婉說罷,踏前幾步,合手閉目,不知在施展什麽法訣。
片刻後,石室內響起疲倦的聲音:“徒兒,何事喚醒為師?”
商如婉恭敬道:“師父,您等的人來了。”
“等的人……”紫微散人頓了頓,忽地大驚,“你……小丫頭,你居然結成了元嬰?!”
陌天歌微微一笑,踏前一步:“前輩,好久不見了。”
“呵……”紫微散人有些失語,悵然道,“果然是一代新人換舊人,徒兒,過多少年了?”
“回稟師父,離當年我們入谷,足有一百五十二年。”
“一百五十二年……”紫微散人驚歎,“小丫頭,你還沒兩百歲吧?”
“是,晚輩如今一百八十九歲。”
“一百八十九……”紫微散人低喃,“天極何曾出過這般天才……”
聽他此語,陌天歌並沒有自得,隻淡然道:“化神之下,天才又有何用?”
“……”紫微散人失笑,“你這小丫頭,志氣倒不小。”
陌天歌一笑,道:“晚輩還有千余年的壽元,若是不想化神,那未免太沒志氣了。”
“說的好!我輩修士,豈能沒有化神之志?”紫微散人聲音揚了起來,“徒兒,你可要記住這句話。”
商如婉苦笑道:“師父,徒兒如今二百五十歲,不過結丹中期,可比不過葉家妹妹。”
“誒,怎麽如此妄自菲薄?你起步雖晚,可百年時間結嬰,還是沒問題的。為師當年結嬰,也有三百歲了,若不是運氣不好,也就化神了。”
商如婉知道自家師父脾氣,隻好道:“是,師父,徒兒會努力的。”
“這還差不多。”紫微散人滿意。頓了頓,他道:“小丫頭,這兩個是你何人?咦,其中有位劍修。”
景行止跨前一步,躬身行禮:“古劍派景行止,見過前輩。”
陌天歌與秦羲對視一笑。這家夥,說什麽不想再受門派束縛,如今還不是以古劍派修士自居?
“你是古劍派的門人?”紫微散人喜道,“怎麽元瑛沒提過,古劍派內有你這麽有潛力的晚輩?”
景行止默然片刻,道:“不敢欺瞞前輩,晚輩百年前就離開了古劍派。”
“啊?”紫微散人一愣,而後怒道,“哼!元瑛做了什麽?居然將你逐出門派?!”
景行止嚇了一跳,連忙出示元瑛劍尊給的小飛劍,道:“前輩,晚輩離開古劍派,與元瑛師伯無關,師伯還將前輩答應的機緣送給了晚輩,這是信物。”
“哦?”紫微散人的神識在小飛劍上纏了一圈,道,“這確實是我的信物無疑。這麽說,你打算回古劍派了?”
“晚輩……沒有打算……”
“不打算回古劍派?”紫微散人道,“我的秘傳,可不會傳給古劍派之外的修士, 你若不回古劍派,拿著信物來也沒用。”
“……”景行低頭不語。
見他不語,紫微散人道:“你先想想,等會兒再告訴我你的決定。”
說罷,對陌天歌道:“小丫頭,你……你叫什麽來著?”
陌天歌無語了一會兒,才答道:“晚輩陌天歌,道號清微。”
“還有幾十年呢,你這麽早回來做什麽?指望我一時好心,解了你的禁製?”
聽著紫微散人理所當然的說了這麽一番話,陌天歌笑了:“前輩,難道您從沒想過,晚輩完成了您托付的事?”
“嗯?”紫微散人頓了頓,意識到她說了什麽,急促道,“你……你說你完成了……”
陌天歌沉吟道:“也不算完成,晚輩沒能尋到肖子瀾前輩的遺骨,不過,尋到了她滯留人間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