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漁本以為對方會跟蘇璟一樣裝作不認識他,沒想到唐子昔一見到他就眼前一亮,抬手一指道:“他留下,其他人放了。”
“是。”雲禮毫不猶豫地抽出佩刀就走了過去。走了幾步忽然感覺哪裡不對,踟躕了一下,到底還是走了回來,小心翼翼地道:“殿下,您剛才說放了他們?”
唐子昔神情一冷,語氣不善地道:“本宮說得不夠明白?”
“殿下說得很明白,屬下馬上去辦。”雲禮被她眼中的寒光嚇了一跳,忙彎腰應下,衝著旁邊的侍衛使了個顏色。
立即有幾個侍衛上前,朝著被圍在中間的李漁走去。
段慶源等人有些緊張地攔在李漁面前,雖然手上沒有兵刃,卻還是擺出了攻擊的姿勢。
李漁不明白對方在搞什麽鬼,但他內心深處是想留下的。畢竟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對方,不想再輕易地錯過。加上這裡處處透著古怪,多一個熟人也就多一份力量。
想到這裡,他拍了拍擋在身前的段慶源,低聲道:“機會難得,等下你們不要管我,能逃一個是一個。”
“不行。”段慶源毫不猶豫地否決了,道,“就算我們全部死光了,也必須保護尊使的安全。”說完壓低聲音衝旁邊的人吩咐了幾句,那幾人凝重地點了點頭,轉頭又對旁邊的人耳語一番,很快所有人都達成了共識,更加緊密地團結在了李漁的周圍,將一個小小的包圍圈圍得密不透風。
李漁忽然有些感動,無論如何,別人的好意還是要領的,雖然前提是那個莫名其妙的‘尊使’之名,但是本質上受益的還是他。不過這些人顯然並不了解他,比起跟他們一起,他更願意落在那位與唐子昔酷似的殿下手裡,他實在是太想要弄清楚這是怎麽一回事了。
可惜段慶源等人並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兩夥人已經動起了手。雖然這方沒有兵器在手,但是個個武功都不弱,一時間雙方居然僵持在了那裡。想也能想到,能被派來皇宮偷東西的人,身手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
“敬酒不吃吃罰酒,布陣!”
雲禮終於失去了耐心,大吼一聲抽出佩刀加入了戰團。
“找機會帶尊使先走!”段慶源大急,匆匆吩咐了一句便衝了出去,嘴裡大喊道:“別讓他們組成陣法,跟他們拚了!”
聽著耳邊傳來的慘呼聲,李漁的腦子裡開始飛快地思索著對策。他不希望雙方有任何不必要的傷亡,更不想莫名其妙地被卷入兩國之間的恩怨裡。可惜他運轉了幾次‘輪回訣’,丹田內依舊空蕩蕩一片,反倒是掌心的那個黑色蛇紋再次灼熱了起來,嚇得他再也不敢隨意運功。
他的目光透過人群看向那個清秀的身影,卻發現對方也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見到自己的目光忽然狡黠地眨了眨眼,嘴角揚起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
李漁頓時感覺仿佛被一陣電流擊中了全身,心中歡喜得快要炸開一般狂呼,是她!就是她!她認得我,她認得我!接著反應過來,趕緊拚命地衝對方擠眼,示意自己明白了對方的暗示。
唐子昔莞爾一笑,櫻唇微動無聲地說了一句什麽。
李漁見狀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忽然感覺腰上一緊,一個大漢已經一把將他夾在腋下,趁亂奔到了那個挖了地道的角落邊,一腳踢開上面的草席跳了下去。
唐子昔見狀眉頭一皺,不過她隔得遠了不太看得清裡面的情況,還以為對方看懂了自己的唇語先跑掉了。
房內的打鬥十分的極烈,那些牝雞國的人拚了性命地拖延時間,居然將那些帶著兵器的侍衛反擊了回去。等到雲禮終於將陣布成功,並且以極短的時間解決了戰鬥之後才發現,那個殿下指名要留下的青年不見了。
“媽的!”他惱羞成怒地一腳踹翻被反綁住胳膊壓在地上的段慶源,要不是殿下有言在先,他真有種一刀劈了他的衝動。可惜直到他翻遍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找到任何出口,也不見那個青年的影子。
他心有不甘地走出房間,衝著正負手而立對著月亮發呆的少年滿臉羞愧地道:“殿下!”
唐子昔微微偏過頭,看了看他空蕩蕩的背後,皺眉道:“人呢?”
雲禮咬牙道:“屬下辦事不力,讓那個人跑了。”
其實唐子昔早就發現了,聞言卻故意裝出一副驚訝的模樣道:“跑了?還有人能從雲統領的手下跑掉?看來那個人的武功很高嘛。”
雲禮趕緊跪了下去,滿臉羞愧地道:“屬下辦事不力,任憑殿下處置。”
唐子昔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並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反而將目光再次投向天上的明月,不知道在想什麽。
雲禮跪得越久,心中就越不安,沒多久額頭便冷汗津津。他早就聽說,這位殿下自從大病醒來之後就性情大變,雖然表面還是跟以前一樣待人溫和,但是骨子裡卻透出一股陰狠,處理起事來也是又準又狠,時不時讓身邊的人感覺不寒而栗。這些類似坊間傳言一般的話,他一直都是不信的,心中甚至還有些不以為然。在他看來,就算對方再怎麽老謀深算、殺戮果斷,到底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還能比掌管國政十幾年的長公主厲害?直到此刻,他方真的感覺到這位他以前從來沒有放在眼裡的殿下真的不一樣了。
不過他卻萬萬沒想到,此刻的唐子昔心中卻是在默默算著李漁逃走的時間,直到她認為對方已經逃出去很遠,就算這群人去追也追不上了,才緩緩開口道:“處置了你他就會乖乖回來麽?”
“屬下不,不知。”雲禮忽然有些結巴,居然不知道怎麽接下去,接著想到了什麽,趕緊磕了幾個頭,“請殿下指點。”
“人跑了抓回來便是。”唐子昔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臉上居然帶上了一絲笑意,看著被嚇得滿頭大汗的侍衛統領溫和地道,“雲統領請起!忙了一晚上大家都累了,都退下吧!本宮也有些乏了。”說完微微打了個呵欠,果真是一副疲憊之極的表情。
旁邊的太監馬上上前扶住她,大聲道:“殿下回宮!”
雲禮上前一步還待說幾句,然而嘴巴蠕動了兩下說出口的卻是:“恭送殿下!”
“統領大人,這些人怎麽辦?”旁邊的一個侍衛湊上前,壓低聲道。
雲禮看著漸漸消失的花木後的背影,眼中的神色閃爍不定,道:“你沒聽到殿下吩咐放了他們嗎?”
侍衛急了,道:“可是咱們好不容易才抓住他們,要是就這樣放了,之前所做的一切豈不是都白費了。”
“錢副統領說得不錯,他們跟陛下的死有關,不能就這樣輕易放了。”旁邊一個侍衛插嘴道。
雲禮的目光在兩個心腹身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那群跪在地上的俘虜身上,頜首道:“既然殿下有命,人是肯定要放的,不過……”說到這裡嘴角浮起一抹冷冷的笑意,“殿下可沒吩咐咱們在哪裡放。”
兩個副統領頓時恍然大悟,也跟著笑了起來。
且說唐子昔由著一群宮女太監簇擁著進了一座華麗的宮殿。一路走來只見佳木蔥蔥,百花吐豔,清澈見底的溪流從花木深處蜿蜒而出,經由幾個猙獰的獸頭口中傾瀉而出, 落在一個波光粼粼的深湖之中。湖中開滿了紫色的花朵,一陣微風拂來,遠遠看去猶如一簇簇紫色的火焰在跳動。而在這片紫色火焰中間,一葉扁舟若隱若現。
唐子昔心中一動,道:“好了,本宮想在這裡歇息一番,你們都下去吧。”
“是!”宮女太監恭敬地退了下去。
待到所有人都離開後,唐子昔側耳聽了聽,忽然飛身而起輕盈地落在了扁舟上。以胳膊枕住腦袋躺了下去,看著頭頂那輪皎潔得有些過分的月亮喃喃地道:“今晚的月色真不錯。”
“可惜是假的!”一個男子聲音在她身側不遠處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唐子昔沒有絲毫的意外之色,而是不滿地道:“璟哥哥你真掃興!再怎麽假也比沒有的好吧。你就讓我享受一下這虛幻的月光不成嗎?”
蘇璟嗯了一聲,接著話鋒一轉道:“他現在怎麽樣?你有沒有把咱們的計劃告訴他?”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唐子昔微微歎了一口氣,“當時人太多了,我根本找不到機會。不過我暗示過他了,希望他能看得懂吧。”說到這裡她單手支著下巴,側起身子喚道,“璟哥哥!”
“嗯?”
“那個七彩琉璃燈真的在他手上?”唐子昔一臉的好奇,道,“可是我看他怎麽好像武功盡失的樣子?”
“應該不會錯。”蘇璟的聲音繼續傳來,“當時我們隔得很近,我清晰地感受到了焰靈的氣息,跟在那個國王身上感受到的一模一樣。所以就算七彩琉璃燈不在他身上,也跟他脫不了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