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說的篤定,但是廳內的諸人還是議論紛紛。不論認識還是不認識,都各自用變了調的嗓子激烈地爭辯著。
場面看似亂成一團,其實主要分成兩派:一派自然是相信姽嫿,選擇留在廳內觀望,甚至少數人還存著爭上一爭的念頭,畢竟這東西可不同其他,就算是搶到手了去獻給朝廷,那也是大功一件;另一派則是主張馬上離開,不要牽扯進一些無謂的爭鬥,因為這樣東西就是個燙手山芋,誰沾上誰倒霉。只有少數幾人一直端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只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台上的女子,更確切地說,是盯著她手中的那個黑盒子。
“諸位稍安勿躁!”就在場面漸漸失控的時候,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在眾人耳邊響起,隆隆的回聲在大廳內一遍遍滾過,很快便將一切雜音都掩蓋了下去。
眾人驚訝地看向不知何時站在了姽嫿身側的鄭玄,顯然都清楚方才的喝聲正是他所發。
只聽他接著道:“聽姽嫿姑娘說下去!”
姽嫿衝他點了點頭,道:“這兩位客人說得不錯,大會準備的另一件壓軸拍品確實是煉魂爐,不過因為種種原因,煉魂爐不能再拿出來拍賣。為了表示歉意,大會請示過後才決定拿出這枚虎符來拍賣。”她並沒有更換拍品一事上做多過的糾纏,而是話鋒一轉道,“想必在座諸位都對於黑沙國數月前發生的‘虎符失竊案’略有耳聞。李元勝正是因為丟失了虎符而被軟禁,之後引起他們國內的大變,這才讓大秦免去了一場兵禍。”
她的引導很成功,之前發問的老嫗立刻出聲道:“莫非這就是……”
姽嫿緩緩點頭道:“不錯!這枚虎符正是李元勝丟失的那一枚,所以諸位不必有其他的擔憂。當然,若是無人敢參與競拍,大會自然會將這枚虎符賣給朝廷,到時候價錢自然也不會低,不過各位可就失去了一個大好機會。”
“簡直欺人太甚!”秦霜月也反應過來了,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地下拍賣會如此大膽,居然敢將虎符堂而皇之地拿出來拍賣,他們就不怕挑起兩國的紛爭帶來大難嗎,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扭頭道,“計兄,敢不敢與我一起走這一遭?”
計無咎擺了擺手,指了指某處道:“沒那麽簡單。”
秦霜月這才發現,大廳內不知何時多了許多腰間鼓鼓囊囊的男子,看那凸起來的形狀,很明顯是攻擊力極強的勁弩,忍不住愕然道:“莫非這是個圈套?”
“且看看再說!”計無咎已經從最初的暴怒中冷靜下來,微眯的雙眼中射出一縷精光,“若是真到了那一步,我自然不會客氣。”
此時大廳內的氣氛十分怪異。所有人都沒料到普通的一場拍賣會居然會出現這麽一個不合時宜的東西,一些本來只是來長見識的人開始動起了心思。因為這些人裡面魚龍混雜,不止有大秦人,還有西涼人,烏桓人,古倉人,甚至還有漠北來的韃靼人。所以這才出現了現在這安靜得有些詭異的一幕。
最後還是那名老嫗道:“恕老婆子直言,就算有機會自然也是那些大門大派的,我們這些小門派就算得到了這樣東西,也只會招來滅頂之災。”
她的話顯然說中了一部分人的心思,馬上有人七嘴八舌地附和。
“虔婆婆說的是,我們這些小門派就不參加了,還請姑娘讓我們先走一步!”
“對極,還請開啟機關讓我等先行一步!”
“老子也不想趟這個渾水。
開機關!” “開機關!”
……
姽嫿冷冷地看著眾人,待到呼聲漸漸低下去方開口道:“諸位,你們不替門下的弟子想想,也要替自己想想。莫非你們就甘心永遠屈居他人之下?永遠做一個不入流門派的掌門?”說到這裡目光直視著之前的老嫗,道,“虔婆婆,你曾經也是號令一方的人物,如今卻像喪家犬一樣被人到處排擠追殺,莫非你就甘心?奪夫之恨這麽快就忘了?”
老嫗怒哼一聲扭過了頭,道:“這是老婆子的事,不需要你關心!”她顯然心中有些懼怕這個女子,否則以她的脾氣早就動了手。
姽嫿扯了扯嘴角,道:“當今皇上可是下過聖旨,若有獻上虎符者,無論身份高低,都會賜萬戶侯,而且還會讓其在皇宮的藏書閣內待足一年。”
“當真?”一個人啞著嗓子叫道,“聽說那本《歸墟劍譜》早些年被金吾衛尋回,不知可在那藏書閣之內?”
“這就需要你自己去找了。”姽嫿馬上接過話頭道,“不過我也聽說皇宮的藏書閣可不比尋常,別說是區區一本《歸墟劍譜》,便是各種你想要的真跡孤本都應有盡有。恐怕到時候你就會覺得一年的時間實在是太短。”
她這話蠱惑性太強,這些江湖人士雖然不在乎那萬戶侯的封賞,但是後面的誘惑卻致命,他們習武練功,為的不就是出人頭地,成為絕頂高手雄霸一方嗎?否則的話又怎會為了一本《天罡殘卷》而巴巴地趕到這裡來。
在這些人看來,若是能在那樣的地方待上一年,別說是稱霸一方,便是成為塔頂的幾人又有何難?場內的氣氛再次熱了起來。
就在此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冷冷地道:“既然如此,你們為什麽不自己獻上去,還把這東西拿到拍賣會來?把我們都當傻子不成?”
姽嫿瞟了一眼說話之人,見是個黑袍裹身的高大男子,她記得這位就是六百零一號的楚姓客人,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完全因為是這次大會隻安排了六百個號碼,這多出來的一位則是臨時加的,而且還是荊翁親自發的話。
她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吟片刻後方道:“這位客人說得不錯,我們自己獻給朝廷的確更方便。”說到這裡話鋒一轉,眼中也浮現出一絲傲色,“不過有一點他說錯了,我們無極仙宮可從來沒將這些武學典籍放在眼裡。”說話間手一揚,一絲火焰自她指尖竄起,金燦燦的火苗映得她的臉都有些詭異。
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她的嘴唇蠕動幾下,火苗頓時變換著形態在她指尖跳躍,一會兒如飛鳥一會兒如遊魚……
幾乎是在火苗出現的同時,洞窟內的中年男子忽然睜開了雙眼,對同樣閉目靜坐的荊翁道:“荊翁,咱們這樣是不是有些操之過急了?”
荊翁抬起眼皮道:“有何不可?李孝只是讓咱們幫他引出那些人一網打盡,可沒規定用什麽辦法。這虎符就是最好的引子。清英,你有些謹慎過頭了。”
中年男子名叫卓清英,正是地下拍賣會明面上的主辦人,聞言搖頭道:“我不是擔心李孝的反應,他再如何位高權重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我只是擔心,咱們這樣明目張膽地露出修習的武功,已經是嚴重破壞了規則,會不會引起那位的不滿?若是那位收到消息找上門來,咱們全宮上下加起來恐怕都不是對手。到時候就真的是……”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荊翁同樣搖頭歎道,“清英,宮主沒多少日子了,若是咱們不能盡快找到那位有緣人,恐怕等不到那位找上門來,整個無極仙宮就要被拖進虛無裡了。”
卓清英聞言一驚, 顫聲道:“我不是派人送了數枚陰蛛內丹回去嗎?怎麽會這樣?”
荊翁搖頭道:“陰蛛內丹雖然功效神奇,但也只能多拖延一些時日,並不能解決根本的問題。”
卓清英一臉悲色地道:“莫非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荊翁搖頭道:“宮主上一次的訓示還是在一個月前,而且當時的聲音就已經十分微弱。所以我這次才會帶姽嫿來。這批弟子中,獨有她能勉強駕馭一小縷金焰,也算是情急之中的無可奈何吧。”
卓清英聞言沉默良久,最終只是歎了一口氣,默默垂下了眼瞼,顯然心情十分的沉重。
拍賣場上姽嫿的耳朵微微動了動,滿意地收起了火苗,道:“這便是我們無極仙宮所習的武功,所以你們爭奪的這些武學典籍對我們根本無用。”
“不知如何才能修習這種武術?”如她所料,果然有人開始發問。
姽嫿沒有隱瞞,道:“這位客人想必是第一次參加我們的拍賣會吧,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其實每一年我們都會尋找根骨合適之人加入仙宮,各位若是有興趣的話拍賣會結束之後我自會安排相關的測試。現在,還請各位出價。虎符一枚,底價五十萬兩黃金。”
這一次她話音未落,便有人舉牌。她看著舉牌的人不由微微一怔,因為這個人正是之前那個說自己不是傻子的六百零一號客人。不過她還是高聲報道:“六百零一號客人出價五十五萬兩……好,三百二十六號客人出價六十萬兩……”
拍賣會再次中規中矩地進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