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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珠塵緣錄》第38章 攻心
  “原來是這位。”計無咎的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頜首道,“這就難怪了。傳說這‘天罡殘卷’本就是一位佛門大能所書,與那《山河圖》乃是相輔相成的武學秘典,了塵方丈既是佛門高僧,又是萬佛寺的主持,想必也只有落在這位手中,大家才會真正的服氣吧。”

  “非也。”秦霜月搖頭道:“你說的這些只是表象而已。大秦與黑沙國不同,他們不容許其他任何教派立足,隻奉佛教為國教,所以這萬佛寺並非僅僅是正道的領袖,也是大秦皇帝控制江湖的一個重要手段。只不過大家都心照不宣罷了。如今了塵方丈都親自都來了,那些大門派的人自然不敢明著跟朝廷作對,否則皇帝一怒之下派大軍圍剿,又有哪個門派能阻其鋒芒。不過那些大門派也不是吃素的,明著不敢來,暗地裡下些黑手還是敢的。如果我的推斷沒錯的話,拍賣會結束之後才是真正的較量。”

  計無咎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這拍賣會的主人也是朝廷的人了?”

  “這倒不是。”秦霜月笑了笑,面有得色地道,“我雖然也是第一次參加這地下拍賣會,但是對其中的內幕還是知道的。這拍賣會的幕後勢力乃是遠在天之涯的無極仙宮。說起這無極仙宮,就不得不提到他們的宮主公孫……”話沒說完忽然捂住自己的腦袋,喉嚨裡發出呃呃的聲響,一臉的痛苦之色,嘴巴努力開合著發出微弱的聲音,“救……救我!”

  計無咎正在認真傾聽這些秘聞,見狀不由大驚失色,急道:“你怎麽了?”

  “頭……我的頭……好痛!”秦霜月疼得蜷縮在了地上,整個人抽搐不停,只不過數息功夫,口鼻處便滲出了絲絲鮮血。

  計無咎來不及多想,翻手取出一粒藥丸就要給他喂進去,耳畔忽然傳來一個冷冷地聲音:“老夫勸你還是不要妄動的好,否則這噬心蠱會發作得更快。”

  “誰?”計無咎慌忙朝四周張望,卻驚恐地發現根本沒有半個人影,便是大廳內的其他人也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台上正在認真對比拍品的姽嫿,沒有發現這裡異狀的樣子。

  “住手!”

  與此同時,洞窟內面壁而立的唐子昔再也無法保持沉默,扭頭看著一臉殺氣的荊翁道:“你不能殺他。”

  荊翁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怎麽?肯跟老夫說話了?方才不是還說這輩子都不理我的嗎?”

  唐子昔怒哼一聲再次扭頭面向牆壁,良久才低聲道:“他現在還不能死。”

  荊翁顯然也沒有消氣,聞言同樣哼了一聲,道:“你方才對老夫大吼大叫的氣魄哪裡去了?莫非看這小子生得俊,便不顧血海深仇了?”

  “你胡說!”唐子昔又羞又急,起身走到荊翁面前,瞪著他漲紅著臉道,“我只是心中還有很多事情要問他,你放心,若是真的查出我們唐家是被他們父子陷害的,不用你動手,我就會親自殺了他。”

  “好!”荊翁點點頭,屈指一彈某根絲線,衝露出來的某個小孔吩咐道,“送份解藥過去。”說完抬眼看向面前的少女,目露深意地道,“你讓老夫做的事,老夫已經做了。”

  唐子昔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好半天才囁嚅著道:“多……多謝!”

  荊翁嗯了一聲,頜首道:“這還差不多。不過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是!”唐子昔剛領了別人一個人情,自然不好再擺臉色,隻好垂首應下。

  荊翁看著有些無精打采的少女歎了一口氣,

正色道:“你肩負重任,首先要做到的就是要殺戮果斷,當斷即斷,不可被那位無謂的情感羈絆。秦家那小子還有些用處,所以老夫暫時留他一條性命也無不可。”  唐子昔聞言神色有些尷尬,眼前這位荊翁顯然認準了她對秦霜月有其他的心思,有心想要辯解幾句,可是一時之間又讓她一個女兒家如何啟齒,隻好含糊其辭地嗯了一聲。

  誰知荊翁說著說著忽然眼中厲色一閃,殺氣騰騰地道:“不過唐家的那個孽種就沒那麽好運了。”

  唐子昔被這話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後退兩步,一臉戒備地道:“你……你要幹什麽?”

  荊翁看著她皺了皺眉道:“老夫說的是唐謙智那個孽種,你退什麽?”

  “三哥!”唐子昔驚呼一聲,接著對上荊翁嚴厲的目光,心中暗忖,這個老頭性格實在古怪得緊,還是不得罪他為好,硬生生改口道,“荊翁您要對唐謙智幹什麽?”

  “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不殺唐家的人就絕對不會食言。”荊翁指了指自己那雙猶如枯柴一般的雙腿,道:“唐明儒害得老夫成了這副模樣,收他一點利息不過分吧?頂多打斷那孽種的雙腿。”

  “不行!”唐子昔毫不猶豫地否決了,道,“別說我不知道你說的那些是真是假,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當年是我父親害得你身重劇毒以致雙腿俱殘,那你應該報仇的人應該是他。常言道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我三哥是無辜的,而且他現在是唐家唯一的血脈,我絕不會讓他有任何損傷。”

  荊翁冷冷地道:“我說過,唐明儒只不過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他的孽種自然也是卑鄙無恥的小人。就算現在不是,將來也一定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你簡直胡攪蠻纏!”唐子昔氣得胸脯上下起伏,大聲反駁道,“不論你怎麽詆毀我父親,生我養我的是他,愛我疼我的也是他。你們上一輩的恩怨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唐子昔一定要保護我三哥,絕對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他。”

  “混帳!你知道個屁!”荊翁勃然大怒,厲聲喝道,“當年若不是唐明儒跟那李孝狼狽為奸,唆使二皇子跟四皇子篡權奪位,現在坐在那龍椅之上的人,應該是你的親生父親。偏偏你還認賊作父,一口一個‘父親’,真是氣煞老夫,氣煞老夫!”他越說越生氣,到最後猛然一掌拍在身側的大石之上,將石頭硬生生拍掉了一大塊,碎石掉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你說什麽?”唐子昔卻沒心思關心這恐怖的一掌,而是呆呆地看著他,本就有些蒼白的臉色頓時血色全無。

  荊翁話一出口便後悔了,現在時機還未成熟,告訴她這些只會害了她,他也是怒氣攻心,眼見唐子昔一直認賊作父才一時沒忍住。現在見她受到驚嚇的模樣,頓時感到無比的愧疚,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溫柔,道:“你過來!”

  唐子昔一邊搖頭一邊後退,只是這石窟本就不大她又能退到哪裡去,很快便被身後的石壁擋住了。

  “不,不是的。”她哆嗦著嘴唇,無意識地抓著凸出來的石頭仿佛溺水的人抓著救命的稻草,指節則因為她太過用力而根根發白。

  荊翁看她這副模樣不由心疼無比,可是話已經出了口就收不回來了,乾脆坦言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你本姓李,乃是前太子李寬的女兒。你還有一個姐姐兩個哥哥,不過都在十五年前的那場血雨腥風中被李孝跟唐明儒害死了,你母親當時懷著你,因為恰巧去了萬佛寺求簽所以才躲過了一劫。”

  “你騙人!”唐子昔終於回過神來,大聲道,“我的父親是唐明儒,母親是上官雪柔,大哥唐謙仁,二哥唐謙禮,他們通通都是被皇上害死的,是洛陽無數百姓親眼見到的。璟哥哥還告訴我,監斬的就是苟惲。”

  荊翁眼見她冥頑不靈,眼中再次浮現出怒氣,但是還是強行控制著語氣,盡量平緩地道:“要不是唐明儒貪戀你母親的美色,偷偷將她留在身邊,你也沒有機會出生。你母親忍辱負重將你養大,為的就是有一天你能親自替你的父親報仇——殺了唐明儒,殺了李孝!”說到最後他的表情都有些猙獰,目光中更是射出兩道強烈無比的殺機。

  唐子昔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不過還是迅速發現了漏洞,掙扎道:“既然你說李孝如此狠毒,怎麽可能放過我母親?”

  荊翁忽然古怪地笑了一下,滿腔的怒氣漸漸平靜下來,目光中更是難得地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神色,道:“你母親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有個性的女子。我還記得她曾經說過,她厭倦了那堵高牆背後的醜惡,下輩子隻想做一隻翱翔在大海之上的海燕,無論前面有多少風雨雷電,她都要不停地朝前飛,自由自在地朝前飛,就算最後累死在風雨中,淹沒在大海裡,也好過做一隻籠中的金絲雀……”

  唐子昔聽得入了神,實在無法想象印象中一直溫柔的母親會有這麽柔韌的一面。

  只聽荊翁接著道:“試問這樣的一個女子又是什麽委屈不能受的呢,這些年她在唐家雖然過得卑微,但是看著你一天天長大,她認為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唐子昔的心中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忍不住開口道:“祖母雖然一直不喜歡母親,父親對母親卻極為疼愛,唐府上下也對母親非常尊敬,何來卑微之有?”說到這裡冷哼了一聲,道,“你不用再費盡心思編故事騙我了,我是不會相信你的。”

  荊翁一臉同情地看著她道:“我知道這很難讓你接受,但這些都是事實。否則的話,為什麽這次唐家被滿門抄斬,偏偏你躲過了?難道你真的以為,只是因為你任性不想嫁人,你母親才讓你逃走的嗎?你錯了,她其實早就知道會有這場巨變,才趁著這個機會先把你送走。她不想你給唐家的人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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