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鋒看著盧湛驚慌失措的表情,再次將裳禾的胳膊環在自己的脖子上,嘴裡漫不經心地道:“你放心,我不會那麽快殺死你的,我會讓你看著我殺死你的兒子,再殺你。”說完不再理會神情呆滯的盧湛,帶著裳禾一步步朝前。
裳禾看著傾鋒,目光很複雜。不論是濕透的衣衫,還是粗重的呼吸聲,都在告訴他,對方也已是強弩之末,方才只不過是拚力最後一擊,讓盧湛暫時不敢起其他的心思。
但是,這又能拖多久呢?
且不說此去梁州,已經到了盧湛的地盤。就是這些如影隨形的小嘍囉,也不是那麽容易打發的。
青龍幫雖然是烏合之眾,但是好漢也架不住人多。更不用說他們二人,此刻都有傷在身。
尤其是他自己,之前被銀針打中,雖然當時沒有什麽異樣,後來發現的時候,銀針已經隨著血液,流到了心脈附近。
要不是發現得還不算太晚,讓傾鋒及時封住了他的穴道,此刻他早就沒命了。
耳邊聽著傾鋒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裳禾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別管我了,你先走吧!”
傾鋒對他的話卻充耳不聞,只是沉默地朝前走。裳禾看著他欲言又止,但是最終卻什麽都沒說。
一起並肩作戰這麽多年,他怎麽可能不了解。傾鋒的沉默,就是他的回答——他是不會扔下他一個人先走的。
可是,傾鋒不想做決定,有人卻想替他做決定。
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凌亂的馬蹄聲,接著便聽見一聲呼哨。四周的樹林裡,幾乎是同時響起了回應的呼哨聲。
狼狽不堪的盧湛,聽到這個聲音,忍不住抬起頭看向前方,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神情。
傾鋒自然也聽到了,卻並沒有停下腳步。依舊攙扶著裳禾,一步一步地朝前走著,只是不動聲色地將腰間的一顆藥丸,拿出來吞了。然後將手上的繩索猛然一帶,後面的盧湛被帶得一個趔趄,差點摔了個狗吃屎,忙不迭邁開步子跟上。
馬蹄聲越來越近,終於攔在了他們的面前。
來的共有三人,一個矮胖漢子,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還有一個二十出頭的錦服青年。見到這幾人現身,四周的樹林裡頓時鑽出來許多人。拿著五花八門的兵器,虎視眈眈地將幾人團團圍住。
錦服青年抬起手中的馬鞭一指,雙眉一挑,喝道:“放了我們幫主,再跪下來磕三個響頭,留你全屍!”
傾鋒終於停下了腳步,微微抬起頭,看向馬背上的三人。他的目光緩緩地從三人臉上滑過,最終停在了錦服青年的臉上,口中淡淡地道:“某的劍下不殺無名之輩!”
錦服青年一聽,頓時火冒三丈,雙腿猛然一夾馬腹,直接朝二人衝了過來。旁邊的矮胖漢子大吃一驚,忙叫道:“萬舵主不可魯莽!”
但是卻已經遲了,錦服青年的長劍都還沒拔出,傾鋒手中的繩索就已經將他的脖子圈住,然後猛然一抖。
錦服青年頓時如同一隻起飛的大鳥,整個人從馬背上飛了起來,然後重重摔在了地上,直接砸在了盧湛的面前,把他嚇了一跳。
好在傾鋒沒有下殺手,錦服青年雖然被勒得直翻白眼,卻沒有窒息。摔下去的時候,也避開了一旁的尖石。力度控制之巧妙,下落地點之精確,就仿佛他的背後生了眼睛一般。
所有人都被傾鋒的這一手給震住了。一時間,除了粗重的呼吸聲,四下裡一片寂靜。
“將他的胳膊卸了!如果還不聽話,就挑斷他的腳筋。”
傾鋒沒有回頭,眼睛看著馬背上面色凝重的二人,嘴裡淡淡地吩咐道。
就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下,盧湛突然撿起一塊石頭,衝著錦服青年的臂膀,毫不猶豫地用力地砸了下去。
只聽見慘呼聲不絕,錦服青年的兩條胳膊,終於都軟軟地垂了下去,肩頭也是一片血肉模糊。
錦服青年難以置信地看著盧湛,盡管痛得渾身都在發抖,還是哆嗦著開口問道:“幫主?為什麽?”聲音因為疼痛變了調,猶如一隻被捏住了嗓子的公雞,聽起來極為刺耳。
盧湛丟掉手中的石頭,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頭,歎了一口氣,道:“我也不想的,萬少爺!為了我兒子,隻好暫時委屈你了!”
四周圍著的人,看著冷冷掃來的傾鋒,以及滿臉猙獰之色的盧湛,紛紛露出了懼怕之意,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
矮胖漢子跟男子對望了一眼,均看出了對方眼中的猶豫之色。
傾鋒一見二人的神色,心中頓時有了數。知道這幫烏合之眾,並沒有他們表面上那樣講義氣。一旦遇到能威脅到自己生命的事情,不論是誰,都有可能被身邊,突然伸出來的刀子捅個透心涼。
盧湛這個一幫之主,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將裳禾小心地放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面對馬上的二人,緩緩拔出了腰間的長劍。
‘錚——’
長劍微顫,發出了清脆的鳴聲。
傾鋒面色沉靜,長劍平舉,對準了不遠處的矮胖漢子,開口道:“在下一向對歐陽舵主的俠義,甚為敬佩。閣下既然敢冒著生命的危險,將龍老幫主遇害的消息散播出去,又將龍老幫主的女兒,從盧湛密室的水牢中救出,並將她安全送出梁州城。自然也不是背信棄義之輩。只要你答應從今往後退出青龍幫,並且不再踏足梁州城一步,我放你走!”
矮胖漢子歐陽健源聽到他的話,臉上的震驚之色,絲毫不亞於聽到這個消息的盧湛。後者緊盯著他,咬牙切齒地道:“歐陽健源,本幫主待你不薄吧?”
別人不知道龍芙的重要性,作為他心腹的歐陽健源怎麽可能不知道。這可是他手中一顆至關重要的棋子,在將來對付龍琰那個小雜碎的時候,能派上大用場。現如今,一切都晚了。他離開幫裡這麽多天,那個丫頭還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茫茫江湖,又將如何去找?如果只是逃掉了也就罷了,就怕她跑去大岐山……
盧湛惡狠狠地盯著歐陽健源。看他怨毒的神情,叫人不難猜測,要是歐陽健源此刻在他身邊,他能生生咬下他一塊肉來。
歐陽健源終於知道,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現在就算對方不說,他也不敢再留在梁州城了。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看著傾鋒神色複雜地道:“傾鋒大人,你又何必斷某的後路呢?”這句話,也算是變相承認了,確實是他放走了龍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