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離開的那人回到後堂,走到一間緊閉的房門前低聲道:“大公子!她已經朝後巷去了!”
“小拙沒跟來吧?”
門內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那人搖頭道:“沒有,屬下只見到燕護衛一人。”
門內之人忽然冷笑了一聲,道:“好!難得有人願意替咱們當誘餌。傳令下去,吩咐大家不要輕舉妄動,我倒要看看這計無咎怎麽應付。”
那人臉上神色一變,嘴唇蠕動了兩下想要說什麽,到最後只是躬身應道:“是!”說完匆匆從側門離去。
燕姑娘才一走出面館,就見到遠遠的‘鴻運賭坊’幾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她朝拴在一旁埋頭吃草料的駿馬看了一眼,並沒有解下韁繩,而是獨自走了過去,反正走過去也沒幾步路。
在經過賭坊大門的時候,燕姑娘用眼角的余光朝賭坊內瞟了一眼,卻只見到漆黑一片,並沒有任何人在的樣子。她心下狐疑,不過腳下不停,很快便從附近的一條小巷子穿了過去,來到了賭坊的後巷。
才剛靠近後巷,一股奇怪的味道便隨風飄了過來,雖然用大量的香料味道蓋住了,但是燕姑娘還是嗅到了一絲隱約的血腥味,不由皺了皺眉頭,同時一把匕首滑到了手心。
然而,一直到她走到巷尾都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那股奇怪的味道也越來越淡。她站在原地想了想,還是抬步朝來路走去。才剛踏出沒幾步就隱約聽到女子的尖叫聲,她眼中精光一閃,目光迅速鎖定不遠處的緊閉的院門。
誰知就在此時,她腳下忽然一空,本來平整的地面憑空出現了一個大洞,整個人頓時不受控制地朝下墜去。
燕姑娘大吃一驚,匕首猛然朝土層一插,接著借力往上猛竄。好在她反應迅速,居然就這樣讓她逃了出來。誰知還沒等她站穩,身後一陣勁風襲來,她還沒來得及回頭,一股香甜的氣味便鑽進了她的鼻腔,她暗道一聲糟糕,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腦袋一偏暈了過去,剛竄出地面的身子再次朝下墜去。
不知過了多久,燕姑娘才幽幽醒來,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眼睛抬眼一看,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一張軟床之上。接著又朝四周打量了一番,驚訝地發現這居然是一個布置得極為雅致的臥房。屋內所陳設的家具雖不是上等,但是卻異常的乾淨整潔,顯然這間臥房的主人是一個極愛整潔之人。
就在她的目光移向角落那個大衣櫥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她慌忙閉上眼睛裝作依舊熟睡的樣子。
只聽見‘吱呀’一聲輕響,已經有人輕輕推開了房門,接著那人走到床邊,似乎是在打量床上躺著的少女,接著那人的呼吸聲近了些,顯然湊到了她的臉龐邊。
燕姑娘錦被下的手握緊了,正準備跳出去給對方一拳的時候,便聽到來人笑道:“別裝了,還不老實招來,你偷偷跑到梁州想幹什麽?”
燕姑娘一聽對方的聲音頓時心中一喜,睜開眼睛緊盯著來人質問道:“大哥,既然你知道是我,為何還派人暗算?”
來人生了一對秋水盈盈的桃花眼,正是黑沙國的國師,那位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的計無咎,他看著對他怒目而視的少女歎道:“采薇,你實在太過大意,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若不是我及時出手,你怕是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燕采薇心中一驚,瞬間想到之前耳畔那個提醒她的聲音,恍然大悟地道:“是你派人通知我有人跟蹤?”
計無咎看了她一眼,
走到一旁的太師椅上坐下,拍了拍扶手往後一靠,看著她似笑非笑地道:“莫非你以為是你那位小徒弟?” “你別跟我這樣說話,聽得我起雞皮疙瘩。”
燕采薇臉上一紅,從床上跳了下來,端起桌上一壺涼茶咕嘟咕嘟猛灌了一氣,這才擦了擦嘴角道:“對了,小拙說他哥哥在城內,你在此地也待了一些日子了,可曾見到?”
計無咎笑吟吟地道:“你大哥我這麽神通廣大,自然是見到了。”
燕采薇忙道:“那他在哪裡?是否安好?”一抬頭對上計無咎探究的目光,頓時臉一紅道,“你可別想歪了,我可不是關心那位大公子,只是小拙擔心他哥哥,我拗不過他,這才來的。”
計無咎身子動了動,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懶懶地道:“他現在好得很,有吃有喝,還有人伺候。你還是多關心下自己吧,好好一個姑娘,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副黑不溜秋的鬼樣子。”不待燕采薇翻臉,指了指一旁的水盆道,“去洗把臉再來跟我說話,我一見到你這髒兮兮的樣子就心口疼。”
“你!”燕采薇差點被他這句話給噎死,不過她也知道這位素來愛乾淨,強忍住怒氣走到水盆邊乖乖地洗起了臉。
“你是征得義母同意了來的,還是自己偷跑出來的?”
她剛彎下身子,就聽到身後傳來計無咎的聲音,於是一邊迅速洗著臉一邊答道:“要不是義母同意,我能跑出來嗎?你以為我是你,做事都是一意孤行。當初非要進宮,我們攔都攔不住。現在好了,你倒是春風得意了,義母想見你一面卻比登天還難。這次要不是我答應她回去的時候把你也帶回去,她才不讓我出來呢。你也真是的,都多久沒回去看過她老人家了?我可告訴你啊……”
她一個人絮絮叨叨地說著,忽然感覺情況不對,回頭一看卻見到那張太師椅上空空如也,之前坐在上面的男子早就不見了蹤影,她愣了愣,接著嗤了一聲道:“官兒是越做越大,可心眼還是針尖那麽小,說幾句就生氣!”話沒說完臉上忽然被一塊東西蓋住了,緊接著便聽到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就你能耐,還不趕緊擦乾淨了跟我出去。”正是計無咎。
燕采薇撇了撇嘴,胡亂擦了幾下,跟著那個長發飄逸的男子走出了房間。剛一走出房間她就被眼前的情形嚇了一跳。
不大的空地上居然豎了數十個木架,每一個木架上面都綁了一個血肉模糊的人,其中居然還有一個女子。旁邊還有幾個精赤著上身的光頭大漢,正用手中的皮鞭狠狠地抽向那些不能動彈的人。那幾個人顯然都已經精疲力盡,連慘呼都發不出了,隻偶爾發出幾聲‘呃呃’的怪聲。
燕采薇看得好一陣不忍,扭頭問道:“他們都是什麽人?”
計無咎示意了一下,幾個光頭大漢迅速退到了一旁,他走到一個木架前,道:“你仔細看看這位是誰。”
燕采薇看了那個血糊糊的人一眼,一時有些不敢上前,但是心中的好奇心還是戰勝了恐懼,上前幾步走到計無咎身邊,仔細端詳了一會那人的臉龐,猶豫地道:“這不是當初賣給咱們血靈芝的那位董大夫嗎?”
計無咎點點頭,又指了指另一個人道:“這個呢?”
燕采薇只看得一眼忽然臉色大變,失聲叫道:“賈大哥!”說完回頭怒道,“你幹什麽把他抓起來,還折磨成這個樣子。”說到這裡輕咦了一聲,“不對啊,小拙說前幾日才在古溪村見到了賈大哥,當時他還好好的。”說完狐疑地看了計無咎一眼, 道,“莫非你在那裡也安插了人?”
計無咎緩步上前,淡淡地道:“你好好看看,他是你賈大哥嗎?”
燕采薇聽到他的話,再次將目光投向了那位渾身血跡的男子,半晌後皺眉道:“他與賈大哥長得一模一樣,不是他是誰?”
計無咎聞言冷笑一聲,回頭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一名光頭大漢端來一盆水,劈頭朝那名男子澆了下去,頓時一聲淒厲的慘呼自那個不成人形的男子口中傳出。
男子的意識顯然有些昏迷,只是含糊不清地道:“我是不會出賣恩公的,你殺了我吧!”
燕采薇聽到他的聲音眉頭皺了起來,雖然她與那位賈大哥多年未見,但是對方的聲音她還是記得的,絕對不是眼前這人。
她不由心中暗忖:莫非世上真有生得一模一樣的人?可是從未聽他提及自己有個孿生兄弟啊。想到這裡,她朝計無咎橫了一眼,道:“別賣關子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計無咎沒有回答,而是轉身進了房間,再次坐到了那張太師椅上,微微閉上了眼睛,手指開始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
燕采薇跟著進了房間,並順手關上了門,靜靜站在一旁沒有出聲。她跟計無咎從小一塊長大,知道他不是做事魯莽之人,特意帶她去看這位‘賈大哥’跟那位董大夫,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看他的神情,顯然是遇上了一件極為棘手的事情,是以並沒有出聲打擾。
良久之後,計無咎才開口道:“采薇,你跟在宇文府當差多年,可曾知道他是如何得到安北將軍這個頭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