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求問心無愧,不問是非對錯。”
刁璃喃喃地重複這句話,攥住裙角的手越來越用力,似乎在進行著劇烈的思想鬥爭,雙目中漸漸顯出混亂的神色。
林棄見狀眉頭一皺正要上前。
誰知刁璃的身形晃了兩晃,突然一張嘴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白色面紗被噴出的鮮血染得一片殷紅。
她抬手製止林棄過來相扶的舉動,自懷中取出一枚丹藥服下,閉目調息片刻後道:“多謝林公子特意前來相告!師父他老人家有沒有說過何時歸來?”此時她的眼中已經沒有了那種茫然混亂的神色,而是變得一片清明,顯然已經解開了心結。
林棄見狀不由暗自欽佩,想了想道:“這倒沒有,不過在下好像聽公羊先生說稍後要去見一位故人。不知姑娘可知令師有何故人在南疆?”
“故人?”刁璃聞言一怔,目光中露出疑惑之色。
林棄一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接著道:“不過公羊先生說了,姑娘你天資聰穎,醫術其實已經不在他之下,只要不再為往事所擾,醫術便可再上一層樓。到時候發揚岐黃一脈的重任就落在你的肩上了。”
刁璃聞言忽然跪倒在地,雙目看著虛空處,堅定地道:“師父的苦心璃兒已知曉,璃兒不會再虛度光陰,自當潛心研習醫術,誓將我們岐黃一脈發揚光大!”說完站起了身,對林棄道,“林公子遠道而來辛苦了,還請入內室飲一杯清茶!”
林棄朝四周看了看,面露遲疑地道:“姑娘既然獨居,林某就不進去了。而且林某此番前來的任務已經完成,就不多叨饒了。”
刁璃看著他就要轉身離去,忽地開口道:“林公子不要那‘紫陽丹’了?”
林棄霍地轉過身,一臉驚喜地道:“莫非姑娘真的煉成了?”說完頓覺失言,臉上浮起一抹尷尬之色,解釋道,“請姑娘見諒,林某也是不得已才……”
“無妨!”刁璃卻不以為意,微微一笑道,“其實早在那位姑娘第一次來求我煉製‘紫陽丹’之時,我便知道了。”說到這裡似笑非笑地看了林棄一眼,見對方一臉迷茫,補充道,“這世間能湊得齊紫陽丹丹方上的藥材,而且能準確地找到我隱居之所的,除了你們無雙閣,我實在想不出別人。”
林棄聞言尷尬地笑了笑,欠身道:“在下應該親自登門拜訪……”
“可以了。”刁璃隨意揮了揮手,似乎對他的婆媽有些不耐,一邊轉身朝內堂走去,一邊道,“正好我也有事需要你幫忙。”
林棄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居然也有被人嫌棄囉嗦的時候。眼見刁璃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門口,趕緊快步跟了上去。
一進房門,就見到正躺在床上的男子,雖然被人稍微清理過了,但是殘留在他身上血漬還是讓人觸目驚心。
林棄見狀不由愣住了,雖然經過孟舞雪的提醒,他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沒想到真正見到李漁還是讓他有些意外。
李漁的底細他是知道的,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青年公子,正是十數年前江湖上聲勢最為浩大的天罡教教主的兒子。
雖然由於種種原因,天罡教從江湖上銷聲匿跡了。但是他們隱藏的勢力卻不容小覷,尤其是他們的鎮教神功《輪回訣》,更是武林中人人都想得到的寶典。有傳言說,將《輪回訣》修煉至大圓滿境界便可窺探仙界之門。
傳言雖多有誇大,卻也未必是空穴來風,
至少出身無極仙宮的林棄就知道,百年前天罡教確實有一位教主有過通天徹地之能。若不是他欲念太重,妄想吞並天下武林,也不會被各大門派聯合起來群起而攻之,最後落得個葬身陰川的下場,昔日無限輝煌的天罡教也隨著那位教主的死淪為了一片廢墟。不過饒是如此,天罡教也未曾被滅盡,而是在數十年後再度崛起,聲勢也更為浩大。雖然再次被滅掉了,但是現在武林人士談及天罡教還是頗多忌諱,因為保不齊哪一天,那個神出鬼沒的教派又會再一次冒出來。 而眼前這位天罡教教主之子,若是說他沒有修習《輪回訣》,林棄多半是不相信的。單論武功修為而言,他自認還不足以應付修煉過《輪回訣》的李漁。可比武爭鬥,比的並不止是簡單的對招拆招,還有隨機應變的能力,以及對武功靈活運用的能力。所以,若是真正的打起來,林棄倒也不一定會輸。畢竟無極仙宮的名頭也不是白來的。
但是看床上這位奄奄一息的青年,確實是只剩下一口氣的樣子,這讓林棄心中不由多了一絲懷疑,莫非這《輪回訣》只是以訛傳訛?或者說,他沒有修習過《輪回訣》?畢竟有傳言說,數年前那場浩劫,正是因為天罡教遺失了鎮教神功《輪回訣》所引起的。
“他中了玄陰掌。”就在林棄思緒飛轉的時候,刁璃忽然開口了,“命雖然是保住了,但是他的五髒六腑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我已經為他行過了針,但是由於我功力不足,沒把握一次打通他的全部筋脈,而‘陰髓丹’爆裂之時的能量非同小可,他的傷勢又太過沉重,我不敢妄試,好在林公子來了……”說到這裡她抬目朝林棄看來,那意思不言而喻。
林棄幾乎是瞬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頭道:“在下與李公子有過一面之緣,就算姑娘不說,在下也會助姑娘一臂之力。”說完抬步走了過去。
……
寧江江畔,王府。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炙熱的驕陽已經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通紅的晚霞。晚霞倒映在江面上,隨著微微蕩起的波紋晃動,就像是少女明媚的笑臉。忙碌了一天的人們紛紛快步朝家裡趕,直到見到自家房頂上的那一抹炊煙,才露出了一絲笑意。
靜謐的小院內,一個身著淡黃色裙衫的少女,正抱著雙膝靠在一棵樹上發呆。霞光籠罩著她嬌小的身軀,就像是慈愛的母親抱著心愛的孩子。一陣晚風拂過,帶起了她烏黑的發絲,將她大半個臉頰都遮住了。隨著清涼的晚風一起來的,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煙火氣。
少女撥開眼前的發絲,微微抬起了頭,看著嫋嫋升起的炊煙喃喃地道:“都回家吃飯了麽?”看著那些炊煙,她不由癡了。
忽地,她垂下了眼眸,兩滴晶瑩的淚水隨之滴落。
“姑娘,吃飯了!”
一個弱弱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少女抬袖拭了拭眼淚,道:“放那兒吧!”
“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很快便去得遠了。
少女回頭看了一眼放在石桌上的餐盤,忽然笑了笑,卻沒有要起身的意思,自嘲地道:“看來李柷不是想要我的命!”
這位少女正是被李柷安置在王府內的唐子昔,她自進了這個院子之後,就一直坐在這棵大樹下面沒有動過。
雖然一整天滴米未進的她,此刻肚子已經餓得咕咕直叫,但卻沒有任何食欲,腦子裡一直回想著倪鵬程跟李柷的話,尤其是“通敵叛國”這四個字,更是猶如一把利劍扎在她的心上。
她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他們一口咬定身為駙馬爺的二哥唐謙禮通敵叛國。就連她認為睿智的十王爺李柷也是如此。這讓她在失望的同時,心中也疑雲重生。唐謙禮是什麽樣的人,身為親妹子的她最清楚。所以無論別人怎麽說,她都不會相信唐謙禮會是通敵叛國之人。如果唐謙禮沒有通敵叛國,那麽唐家就是被冤枉的,如果唐家是被冤枉的,作為唯一還沒有入獄的唐子昔就唐家唯一的希望。所以,她無論如何都要查明真相,還二哥、還唐家一個清白。
想到這裡,唐子昔的目光開始變得堅定,忽然站起了身,大步朝著院外走去。
“對不起,您不能離開這個院子!”
還隻剛走到小院門口,兩個侍衛模樣的人便冒了出來。
“讓開!”唐子昔根本不理他們,只是悶頭朝前闖。
“鏘鏘——”
兩把長刀橫在了她的胸前。
“對不起,您不能離開這個院子!”
唐子昔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道:“王爺只是請我在此歇息,並未說過不讓我出去。你們擅自將我困在這院子之內,就不怕我見了王爺告你們狀嗎?”
二人臉上神色不變,只是重複道:“對不起,您不能離開這個院子!”
“若我偏要出去呢?”唐子昔柳眉一豎,不顧橫在前面的刀刃,直接衝了過去。
兩名侍衛也不敢真的傷了她,慌忙收回了刀,快步追上唐子昔,再次攔在了她的跟前,道:“請姑娘不要讓我們兄弟為難!”
唐子昔咬緊嘴唇一語不發,從他們側面繞了過去。
二人再次攔在了跟前。
如此你走一步,我便緊跟一步。終於把唐子昔惹出了真火,突然一抬腳朝其中一名侍衛狠狠踹去。
那名侍衛一動不動,任由她一腳踹在小腹上。
這一腳唐子昔用盡了全力,直踹得虎背熊腰的侍衛身形晃了兩晃,臉上也出現一抹痛楚之色,顯然這一腳他也不好受。
隨著嘭的一聲悶響,唐子昔反而愣住了,她沒料到對方根本沒打算閃避,而是生受了這一腳。
她默了默,看著眼前二人道:“好,既然你們不讓我出去,就等著替我收屍吧!”說完頭也不回地進了院子,嘭的一聲關緊了院門。
兩名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之前李柷下的命令,只是說好生款待,看緊不讓她出這個院門,可沒說過她要是在屋內尋死該怎麽辦。可這要是真的由一個大活人變成了一具屍體,他們兩個作為看護的人也跑不了。
其中一人急道:“你在此守著,我去稟告一下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