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微明。
梁州城的城門緩緩打開,一隊士兵整齊地走了出來,持著長槍立在了城門兩側。
此時,城門內外皆排城了長龍,外面的人想進去,裡面的人更想出來。本來人聲鼎沸的城門口,因為這些士兵的出現瞬間鴉雀無聲。
一個盔甲鮮明的將領神情威嚴地走了出來,舉起了手中的一張畫像,衝著那些士兵大聲道:“都給我看仔細了,若是有人徇私放走了欽犯,以同罪論處!”
“是!”士兵齊聲應道。
將領滿意地點點,目露威嚴地看了看兩邊的長長的隊伍,這才轉身離開了。
要進城的大部分都是挑著瓜果蔬菜的農夫,想趕著去菜場佔一個好位置,趁著新鮮賣個好價錢,或者將那些水靈靈的蔬果按時送到各個酒樓茶肆。除此之外,也有面帶菜色趕著進城抓藥的病人,以及拿著扁擔、鐵釺之類的工具,趁著農閑進城乾活賺點工錢養活老小的莊稼漢。
要出城的就更千奇百怪,有坐著轎子要去白雲寺上香的,有騎著馬出城去遊玩的,還有商賈帶著滿載著貨物的馬車趕去下一個城鎮的,總之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急著去要去的方向,是以不停地互相催促,不是挑著擔的嫌拉著車的慢了,就是輕裝騎馬的嫌商賈的貨物太多,一時間城門口熱鬧非常。
每個士兵都各司其職,有的負責盤查這些進出城的人攜帶的東西,有的則負責仔細對比著畫像,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讓欽犯就從自己手裡溜走了。剛剛將領說過了,若是誰放走了欽犯,以同罪論處,是以沒有人敢掉以輕心。
就在這時,先是左邊進城的人群裡發生了一陣騷動,然後便有爭吵聲、起哄聲、喝罵聲傳來,不明真相的人群紛紛好奇地看向那邊,接著慢慢聚攏了過去。
不論年紀大小,也不分職業貴賤,人類愛湊熱鬧的天性都是一樣的。這一陣小小的騷亂,很快就聚集了差不多一大半排隊的人群,直將整個城門圍得水泄不通。
人群裡兩個滿臉菜色的漢子見狀對望了一眼,不動聲色地朝城門口走了過去。誰知,正要通過城門的時候,一個滿臉橫肉的小隊長帶著幾個人走了過來,衝著二人喝道:“你們幹什麽?滾回去排隊!”
二人立即唯唯諾諾地點頭,迅速閃身回到了原位,對望了一眼,臉上皆露出了苦笑。
小隊長分開人群擠了進去,衝圍在那裡的人大聲喝道:“誰敢鬧事,通通抓起來!”說完衝一旁有些不知所持的小兵喝道,“你幹什麽吃的?要是讓那欽犯跑掉了,你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見到這位出現了,人群很快就散了,依舊排成了兩個長長的隊伍,只是略帶好奇地目光還是不停地投向這邊。
這個小兵最多也就十五六歲,被頂頭上司這一頓訓斥,嚇得臉都白了,乖乖垂著頭,哪裡敢說出半句分辯的話來。
見對方被自己嚇得戰戰兢兢,小隊長有些滿意地哼了一聲,扭頭看向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幾個人,皺眉道:“還不去排隊?不想進城了?”
一個挎著菜籃的少女聞言上前一步,咬著嘴唇滿臉通紅地道:“官爺,我們都是奉公守法的百姓,不是什麽欽犯。搜我的籃子可以,但是搜身是不是太過分了?”
“就是!人家可還是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
“搜搜籃子也就算了。”
“我一個糙老爺們倒也沒事,
但是搜人家姑娘的身子,嘿嘿……” 幾人頓時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有些人還不懷好意地掩嘴偷笑。
小隊長雙眼一瞪,唰地抽出腰間的佩刀,指著那個聲音最大的漢子道:“誰再吵,我就把他抓回去!”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只有那個漢子被刀指著顯然不服氣,胸膛一挺就要上前再爭辯幾句,被身旁的人一把拉住了。俗話說,窮不與富比,民不與官鬥。尤其是對方還明顯佔著理,這要是被抓進大牢裡,喊冤都沒人理。
小隊長手中的刀指著剛剛說話的幾個人,道:“你,你,你,還有你,你們幾個站一邊去。”說完衝戰戰兢兢的小兵道,“繼續搜查!”
小兵趕緊上前,衝著排在隊伍後面的人道:“下一個!”
眼見那幾個人被小隊長帶走了,排在隊伍後面的兩個滿臉菜色的漢子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可能是被嚇著了,小兵的檢查也沒那麽細致,很快兩個漢子就過了關,順理地進入了梁州城。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很遠,才鑽進了一條巷子,個子稍高一些的漢子低聲道:“就在前面,跟我來。”
矮個漢子點點頭,緊緊跟在了後面。
一直走到一個普通的民居前,高個漢子才伸出手,輕輕在門上叩了三長兩短的敲門聲。
很快,屋內便傳來動靜。
不多時,一張警惕的臉從微微打開的門縫裡露了出來。
高個漢子閃身上前,低聲道:“德叔!”
那人見到高個漢子眼前一亮,迅速閃身讓開了路,招手示意二人快點進去,緊接著關緊了大門。
兩人跟著進了屋,一直走到最裡間,德叔轉了轉牆上的燭台,接著便聽到哢哢的聲響,本來完好無損的牆面頓時反轉過來,露出了一條黑漆漆的通道。
德叔從懷中取出火折子吹亮,率先走了進去,兩人也緊隨其後。
經過一條長長的通道,德叔又帶著二人一連轉了好幾個彎,才在一扇木門前停下,伸手敲了敲。
門內很快便有了動靜,接著便聽到一個女子聲音低喝道:“什麽人?”
德叔沒有回話,而是將目光看向那個高個漢子。
高個漢子微微一笑,上前應道:“是我,雲岫。”
裡面的人驚呼一聲,有些慌張地道:“你等等!”
矮個漢子有些疑惑地看著木門, 不明白她慌什麽?
這兩個喬裝成苦漢子的,正是雲岫跟唐子昔。
這事說來也巧,雖然雲岫的師父確實提到過,讓他去找古天正拿血髓草的話,但是一來他被其他的事絆住了,二來他並不認為古天正真的能找到血髓草,是以他心裡其實並沒有去古溪村的打算。而是一直在同仁堂附近監視那個被稱為董一針的董伯仁。
倒不是他真的懷疑對方什麽,而是那次受了倪鵬程的邀請去救唐子昔的時候,無意中讓他發現對方的行針手法極像師父曾經提到過的四象針法。而按照他師父百裡奚的說法,這種針法正是出自師門的獨門秘笈《醫經》,所以他懷疑董神醫就是多年前從師門偷走秘笈之人,這才是他守在同仁堂附近的真正原因。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他發現了趁夜色鬼鬼祟祟出城的董伯仁,陰差陽錯救下了古溪村的村民,也順便救了唐大小姐。
兩人沒等多久,木門就打開了,一個容貌極為秀麗的女子亭亭玉立地站在門口,好奇地打量著二人。
“黎姑娘!”雲岫微微一笑,伸手在臉上一抹去掉了偽裝,露出了真容。
秀麗女子一見果然是他,頓時笑了起來,回頭道:“真是雲公子!”
“進來吧!”
二人跟著秀麗女子走進了房間,接著又穿過一道珠簾門。
一個背朝著他們的青年正在欣賞牆上的一幅山水畫,聽到身後的動靜轉過身來,笑道:“雲兄!”接著發現了跟在後面的矮個漢子,有些疑惑地道,“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