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暮煙閣的必經之路上,一道淡淡的白色虛影憑空浮現。
只見她臉色慘白,渾身上下濕漉漉一片,一頭長長的秀發凌亂地披在身上。看其容貌身形,居然又是一個唐子昔。
她緩緩轉動眼珠,看著四周似曾相識的景致,一臉的茫然之色。
不過,當虛空中飛出來的一道白芒進入她的身體之後,她的雙眼開始漸漸恢復了清明。
她似有所感地回過頭,卻什麽也沒看見。
就在此時,一大群人走了過來。
她一見到迎面走來的青年,臉上頓時浮現出驚喜的神色,興衝衝地朝對方跑去,出聲喚道:“大哥!”
可惜,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她如遭雷擊,看看近在咫尺的唐謙仁,再看看自己的手,一臉的難以置信,喃喃地道:“我這是怎麽了?”
“阿嚏——”
李昂扭頭看向猛揉鼻子的唐謙仁,奇道:“怎麽了?”
“沒事。”唐謙仁看了四周一眼,搖頭道,“就是突然覺得有點冷。”豈止是有點冷,方才那股涼意差點把他凍僵了,要不是他反應快,急忙以內力抵抗,怕是會在太子面前出醜。
李昂點了點頭並沒有多問,而是繼續著之前的話題:“所以這次父皇急召護國將軍入宮,十有八九是跟蟠龍印失竊有關,唐兄還需早做準備才是。”
“蟠龍印?”唐謙仁聞言心中一緊,手不由自主摸了摸胸口,“陛下這麽快就知道了?”
李昂沒有發現他的異常,而是嗯了一聲繼續道:“早在那群刺客計劃去皇宮佯裝行刺的時候,父皇就知道到了。只不過父皇想知道那些人到底想幹什麽,所以讓荊大人配合演一出戲罷了。”說到這裡頓了頓,目光看向唐謙仁,正色道,“謙仁,你老實告訴我,蟠龍印真的被他們偷走了嗎?”
“真的被他們偷走了。”唐謙仁神色凝重地道,“我帶人趕到的時候密室的機關已經被破了,暗格裡藏的蟠龍印也不翼而飛。好在我已經大致知道了他們的身份,只要順著線索查下去,想必要找回蟠龍印也不難。”這句話他倒是說得信心十足,只是不知道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有把握。
聽他們一再的提及‘蟠龍印’,一旁的唐子昔終於將注意力從自己的手上轉移了過來,秀眉微蹙,怎麽所有人都在找‘蟠龍印’?不知道怎的,她總覺得這個東西自己好像見過。可偏偏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李昂的目光閃爍了一下,不動聲色地道:“說來聽聽。”
唐謙仁伸手入懷,取出了一個綢布包著的東西,遞了過去道:“這是我在現場發現的,十有八九是那夥賊人留下的。有此物在手,相信不出三日就會有消息。”
李昂看著那塊血跡斑斑的綢布沒有去接,而是皺眉道:“裡面是什麽?”
唐謙仁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眼,目光在那頂轎門緊閉的軟轎上停留了一下,接著湊到李昂的耳邊道:“無雙令!”
“什麽?”這次輪到了李昂失態了,失聲道,“絕無可能!”他的聲音有些大,剛好將軟轎裡的冷哼聲壓了下去,是以唐謙仁並沒有注意到,“洛閣主乃是父皇的摯友,絕無可能做出這等事情。”
唐謙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當時這枚‘無雙令’被一條斷臂緊緊攥在手中,我斬斷了那人的手指才取下來。殿下若是不信的話,那條斷臂還留在密室,我現在帶你去看。”
“不必了。”李昂厭惡地擺了擺手,
道,“你我兄弟一場,我怎麽可能不相信你。只是此事太過蹊蹺,還需仔細查證才是。等有了真憑實據再向父皇稟報不遲。” “這個我懂得。”唐謙仁將綢布重新放入了懷裡,繼續道,“所以我已經派人去請齊大人了,想必以他老人家的見識閱歷,判斷這枚‘無雙令’的真假不成問題。若是能確認是何人的令牌自然再好不過。”
“你心中有數就好。”李昂點了點頭,忽然話鋒一轉問道:“荊大人可曾發現了什麽?”
“沒有。”唐謙仁搖了搖頭,道,“荊大人到的時候,那群賊人早就跑了。說來慚愧,那條斷臂還是他先發現的。”
李昂目光一閃,道:“是嗎?原來荊大人也知道。”說完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荊大人真的是奉了陛下之命來帶走銀雪的?”唐謙仁忽然想起之前的事。
李昂看著他微微一笑,道:“以他的榮寵,就算不是父皇的命令,莫非父皇還會怪罪他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皇早就許了他先斬後奏的權力。”
唐謙仁苦笑道:“原來如此,看來我又做錯了,早知道我就不放人了。”
“那倒不見得!”李昂哼了一聲道,“若是你真的死保那個丫鬟才是大禍臨頭,你可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是什麽?”
“是什麽?”唐謙仁心中一跳,一種強烈的不安感襲上心頭。
一直跟在他們身邊的唐子昔也趕緊豎起了耳朵,這個銀雪是她院子裡的丫鬟,她也想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只是她還沒想明白,為什麽她之前對這個丫鬟的記憶那麽少。
李昂輕哼了一聲,目露寒光地道:“她真正的身份是西涼茜紗公主的師姐。這次潛入我大秦目的就是盜取蟠龍印。所以,你懷疑的目標裡應該加上西涼的奸細才對。而且還是頭號嫌疑。”
“不可能!”唐謙仁毫不猶豫地反駁道,“鹿台山一役,西涼最精銳的軍隊被我們斬殺大半,元氣大傷,他們的皇太子也因此被打入冷宮。茜紗公主一直野心勃勃,趁機機會大肆招兵買馬,傳言她已經打敗了其他的皇子皇女成為了儲君的不二人選,估計現在正忙著招攬、穩固朝堂跟軍隊的勢力,怎麽會在這個時候派她那位左膀右臂來我們大秦。”
李昂看了他一眼,神色古怪地道:“你真的不知道?莫非你們唐家沒有一個人發現這個丫鬟有何異常?”
“有何異常?”唐謙仁一怔。
李昂看他神情不似作偽,不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事怪我。我以為你知道,而且心中早就有了應對之策。若是我早些派人通知你,也不會有今天的事情。”說完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謙仁有些懵,不知所措地道:“殿下明察,我們唐家真的不知道銀雪是奸細。否則的話早就把她解決了。”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了什麽,忙道,“當初我救她的時候明明見她被西涼軍追殺,傷勢極重,當時殿下你也在的。”
李昂的神情極為嚴肅,正色道:“此事乃我親眼所見,怎會忘記。所以我才在父皇面前據理力爭,可惜父皇根本聽不進去,要不是七弟替我求情,恐怕連我也會受罰。”
“這麽嚴重?”唐謙仁意識到形式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峻,心中略一思索便發現了問題所在,“陛下素來英明睿智,根本不會聽信一家之言。就算我們唐家真的涉嫌窩藏奸細,也不會如此,莫非……這其中還有什麽隱情?”
李昂歎了一口氣道:“你猜得不錯。其實也不怪父皇如此生氣。為了打探這個消息,‘青雀’這次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潛伏在西涼的青雀密探幾乎被一網打盡。禤大人更是身中三十幾刀,末了還被砍下頭顱掛在城牆上示眾……”說到這裡目光直視著唐謙仁,歎道,“現在你知道父皇為何震怒了吧。”
“禤兄……死了?”
唐謙仁聞言身形一震,臉色頓時變得鐵青,眼眶也開始漸漸泛紅。
李昂正要出言安慰,唐謙仁忽然大吼一聲,猛地一拳揮了出去,直接將旁邊一棵碗口大的翠竹攔腰打斷。
“保護太子!”
隨行的侍衛齊刷刷拔出了刀劍,正要衝過來卻被李昂製止了。他同樣一臉的悲痛,開口勸道:“我知道禤大人生前與你相交莫逆,但是人死不能複生,相信禤大人在天有靈也不希望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現在你最應該做的就是替他報仇。父皇已經派了蘇……”
他話還沒說完,一聲尖利的呼嘯聲忽然衝天而起,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天空中開始綻放出璀璨、豔麗的花火。
絢爛的煙花頓時將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除了那些負責保護太子的侍衛警惕地護在了太子身邊之外,那些普通的宮女太監個個都歡呼雀躍,又叫又跳,興奮異常。
李昂抬手製止了那些護衛喝止的動作,道:“宮中日子苦悶,讓他們開心一會兒也好!”說完轉過身激動地抱住唐謙仁,哽咽道,“謙仁有心了。我,我很高興!”
唐謙仁此刻雙目通紅,還沒有從悲痛中回過神,聞言一臉愕然地道:“這不是我安排的。”
李昂松開他,退後幾步奇道:“除了你之外,莫非唐府還有其他人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
他這句話看似問得莫名其妙,實則跟他嚴苛到近乎變態的成長經歷有關。
從小李昂的生活就十分的枯燥,每日除了讀書寫字,就是研習各種治國方略,根本沒有任何玩耍的機會。皇帝為了避免他與那些大臣關系過於密切,過早地接觸朝政,多年前更是直接下旨嚴禁替太子慶祝生辰。是以這麽多年以來,這位太子殿下的生辰都過得十分的憋屈,每年除了皇后偷偷替他慶祝之外,根本沒有人知道他什麽時候生辰,就算知道了也不敢有任何表示。否則堂堂一國的太子,又怎麽會為了區區幾簇煙花如此失態。
唐謙仁眉頭微微一皺,神色古怪地道:“讓殿下見笑了。”
李昂神色一動,眉宇間浮起一抹奇異的神色,笑道:“看來我要好好謝謝唐姑娘了。走,咱們去見一見唐家這位小美人!”說完哈哈大笑著大步朝前而去,顯然心情極好。
他們口中的唐家小美人則是一臉不解地愣在了原地,不知道這事怎麽又跟自己扯上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