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謙仁恍若未聞,手上的力道反而越來越大,隻掐得方佩玉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眼看就要香消玉殞。
方佩玉雖然身子不能動,但是意識卻無比的清醒,知道此時誰才能救她,艱難地轉動眼珠看向旁邊的唐子昔,目光中充滿了哀求之色。
“……你這樣會掐死她的,就算她再有錯,你也不能動手。你就這樣殺了她方家豈會善罷甘休,你讓父帥怎麽做……”唐子昔用盡了吃奶的勁都沒扳動那條胳膊分毫,急得說話的聲調都變了,“大哥,咱們犯不上為了這樣的人賠上自己,不值得啊大哥,你快放手!唐謙仁,我叫你放手!放手!”
可是任憑她怎麽踢怎麽打,唐謙仁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
眼見方佩玉雙眼開始翻白,唐子昔知道不能再耽擱了,一咬牙唰地抽出唐謙仁的佩刀橫在脖子前,尖聲道:“你再不放手我就死在你的面前!唐謙仁,你別以為我在嚇唬你,你知道我的性格,我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唐謙仁眼珠動了動,見到含淚瞪著他的少女,終於從暴怒中冷靜了下來,緩緩松開了手。
方佩玉當即軟軟地倒了下去,唐子昔見狀趕緊丟下佩刀過去扶起她,道:“二娘您怎麽樣?您堅持一下,我馬上去叫大夫!”說完起身就往外跑,跑了幾步又停了下來,一把抓起唐謙仁的手,“你跟我一起去!”
唐謙仁卻反手將她扯了回來,雙目通紅地盯著那個氣息奄奄的女子,一字一句地道:“若你敢將此事泄露半個字,我會讓你知道什麽是生不如死!”說完拉著唐子昔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你幹什麽?”
“你闖禍了你知道嗎?”
“放開我,我要去叫大夫。”
“大哥,你抓痛我了!”
唐子昔一路都在掙扎。
“我不許你去!”唐謙仁終於停了下來,神情陰沉得可怕。
唐子昔被他震住了,當即不再吵鬧,任由他拖著自己朝前走。好在她剛剛看見有丫鬟跑了過去,高懸的心總算放下了。
一直走到一個房門口唐謙仁才松開手,一把將她推了進去。
唐子昔被推得一個趔趄,直接摔在了地上,雖然不疼但是卻氣得她夠嗆,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怒道:“明明是你做錯了事,幹什麽對我發脾氣!不過說幾句難聽的話罷了,用得著這麽生氣嗎?我挨了一巴掌都沒生氣,你氣什麽……你幹什麽?你去哪兒?開門,開門!”
唐謙仁站在門外,任由唐子昔將門拍得哐哐直響,良久才緩緩開口道:“你自己待一會兒,我有點事要去處理一下,很快就回來!”
“我不,我偏不!你給我開門,快開門!”唐子昔急了,在裡面又踢又撞,聽到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急得尖聲道,“你要幹什麽?唐謙仁,你給我回來!”可惜任憑她怎麽鬧,怎麽叫,門外都悄無聲息。
“任何人不得放小姐出來,違令者趕出唐府!”遠遠地傳來唐謙仁的聲音。
這一下那些丫鬟小廝更不敢靠近了,隻留下這個孤零零的院落跟一個柔弱無助的少女。
直到此時她才發現唐謙仁將她鎖在了專門關下人禁閉的地方,別說是趁手的工具了,整個房間除了四面牆連個窗戶都沒有,要不是門縫裡還透出一絲光線,她幾乎要以為自己回到了冥界。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折騰了大半天的她終於放棄了,頹然坐在了地上,抱著雙膝發呆。她的預感告訴她,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很可怕。可是她的記憶模模糊糊,隻想起自己被關起來之後不久,悲劇就發生了。可是這中間到底是怎麽發生的,她毫不知情。她越想越覺得害怕,鼻子開始發酸,腦子裡不由自主開始回想起唐謙仁躺在病榻上的模樣。 似乎是為了配合她的心境似的,一陣悠揚的簫聲不知從何處傳來,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仿佛一根根看不見絲線,將她心中的擔憂跟焦慮一絲絲全勾了出來。她隻覺悲從中來,忍不住低下頭開始輕聲啜泣。
好在這種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簫聲好像離她越來越近了,隱約還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仿佛有什麽人正在靠近。
她猛然抬起了頭,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貼近門縫低喝道:“是誰?誰在外面?是不是大哥?”
簫聲戛然而止,接著便是鎖頭脫落的聲音。
門居然被人打開了!
她毫不猶豫地拉開門就往外衝,很快便衝出了這座獨立的小院,幾乎絲毫沒有停頓地直接朝前廳跑去。
然而就在她的腳邁出去的一瞬間,一聲歎息忽然在身後響起。
“誰?”她警覺地停下了腳步,目光開始四處搜尋。
“如果我是你,就會馬上離開唐家,走得越遠越好!”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男子聲音。
“是你救了我?”她迅速將目光鎖定在了不遠處的一株美人蕉後面,那裡隱約有人影在晃動,嘴上卻不動聲色地道:“為什麽要我走?莫非閣下知道些什麽?”一邊說一邊慢慢朝那邊走去。
“你要這麽說也可以。”聲音忽然又從另一個方向傳來,“我只不過是一個小人物,唐姑娘不必如此緊張。此番冒險前來通風報信,純粹是受人所托罷了。”
“受誰所托?你到底想說什麽?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走的。”
唐子昔有些不耐煩,要不是對方的行徑讓她覺得事有蹊蹺怕是早就走人了。
那人沉默片刻後方道:“方佩玉死了,已經有人將她的死訊直接送到了宮中。”
“死了?”唐子昔聽得心頭一緊,莫非唐謙仁並沒有聽她的勸告,還是殺了她?
那人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一般,接著道:“姓方的那個女人確實是死有余辜,唐公子做得並沒有錯。可怕的是在她身後布局的那個人。現在皇上已經派出了大批的禁軍,若是你現在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我為什麽要逃?”唐子昔被對方的話弄得一頭霧水,“我又沒犯法。你方才不是也說了,那個女人死有余辜。再說當時我們走的時候,她並沒有斷氣,皇上不會聽信讒言降罪我們唐家!”
那人冷笑了一聲並沒有接話,而是話鋒一轉道:“不要耽擱時間了,後巷已經備好了馬車,若是你不想連累唐家就趕緊走吧!在下言盡於此,還望姑娘好自為之!”
不遠處的樹冠一陣晃動,一道身影從中飛掠而起,躍過圍牆不見了。
唐子昔沒料到對方說走就走,根本不給她再說話的機會。站在原地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決定聽對方的話,方向一變朝後門跑去。
她的想法很簡單,若是對方說的是真的,那麽自己一旦逃跑就算是畏罪潛逃,這樣的話唐家就有了脫罪的說詞;若是對方說的是假的,那麽她就要去把等在後巷的馬車抓回來,給自己一個公道。總之就是先去後巷看看再說。
跑著跑著,她越想越覺得不對,不由開始思索自己之前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案子,已經直達天聽,連禁軍都派出來了。這人這麽好心來報信,還偏偏把她放了出來,難道僅僅是因為受人所托?若是方佩玉真的死了,她在的話還可以多一個人說明真相,若是她真的一走了之,唐謙仁豈非就坐實了罪名。最重要的是,若是真的觸怒了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孤身一人又能逃到哪裡去?到時候反倒是落了人的口實。此人怕是居心不良,想利用她來陷害唐家。
想到這裡唐子昔心中不由一陣後怕,馬上轉過身往回跑。
誰知還沒跑出幾步便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直接把那人撞得摔倒在地發出一聲驚呼,懷中抱著的大包袱也摔出去老遠。
“別讓她跑了!”
就在此時,遠遠地傳來了呼喝聲,聽起來人數還不少。
“是你!”唐子昔認出了來人,正是之前那個丫鬟,皺眉道,“你怎麽會在這裡?”
小丫鬟聞言忙從地上爬了起來,焦急地朝後看了一眼,道:“小姐,出大事了。”
唐子昔聞言心中一驚,接著想起之前那個神秘男子的話,忙道:“是不是來了很多官兵?”
“是!還是遊副統領親自帶的隊。”小丫鬟聞言目光閃爍了幾下,撿起掉在草叢裡的大包袱,道,“大少爺讓我跟您一起走!咱們快走吧小姐!”
“去哪兒?”唐子昔被弄得一頭霧水,怎麽又一個要自己走的。
“你們去那邊,其他人跟我來!”
“是!”
雜亂的腳步聲紛紛朝後院而來。
小丫鬟臉上露出一絲懼怕的表情,連唐子昔都顧不上叫,拔腿就往外跑,很快便穿過月門不見了蹤影。
唐子昔被弄得莫名其妙,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腳步聲已經很近,此時再跑已經來不及了,左右看了一眼,好在這裡偏僻,所以堆放了不少的雜物,尤其是臨近冬季,尤管家早早地給府裡的牲畜備起了草料,足足堆成了一座小山,裡面別說是藏一個人了,怕是藏一輛馬車也沒問題。
她來不及多想,當即一矮身鑽進了乾草堆裡。
方一藏好,紛亂的腳步聲便到了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