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陸雲啟。
自出生的那一天起,他的身上就有了庶出的印記。
只要有陸雲龍在的場合,他必然是被忽略的那一個。陸文倫自然更看重嫡出的大兒子,沈氏就更不用說了,眼裡只有陸雲龍,眼角的余光都不屑給他。
甚至連西席先生都刻意的捧高陸雲龍踩低他。
同樣的事情,陸雲龍做了便是勞逸結合,他做了,便是偷懶。
世上從沒有公平這回事。
每當受了委屈,他便一個人偷偷的躲到花園裡那棵銀杏樹下悄悄的哭一場。等哭完之後,他的心情似乎會好一些,繼續回去做陸府的二少爺。
那一天,他被訓斥了幾句,心裡不忿,又和往日一般去了花園裡。
想到委屈處,他忍不住低聲啜泣。
沒想到,就在那個時候,一個小丫鬟出現了。她陪著他聊天,開解他,各自坐在樹的背後,雖然未曾見面,卻聊得異常投機。
那個清甜的聲音真好聽,他真想看一看她的模樣。只是,她瀟灑的道了別便走了。
她說的對,下次再見面,光是聽聲音,他也一定能認出她來。
隔了沒多久,他居然又遇見她了。
隔著假山,她在幽幽的歎息,語氣裡透著不符合年齡的惆悵和惘然。他立刻聽出了她是誰,那一刻,他心裡真是無比的雀躍。
他們,果然又相遇了。
她問及名字,他猶豫了。可以想見的是,他若是告知真實身份,她一定會退避三舍。像這般輕松自在的相處時光便會消失不見了。所以,他故意冒用了身邊小廝小路子的身份。
她的名字很好聽,錦繡,一聽便覺得是個蕙質蘭心的女孩子。
他們的第二次相遇,依然沒有見面。
他在心裡悄悄的刻畫她的模樣,她一定是個可愛漂亮又聰明的女孩子吧!那種機智和靈性,他從未在別的小丫鬟身上見到過。
再到後來,他終於見到了她的模樣。
另一個小丫鬟觸怒了大少爺,正在斥責之際,不知怎的冒出了幾個小丫鬟求情。其中一個,赫然便是錦繡。
他從未想過對一個女孩子的聲音的印象是如此的深刻。
她和他想象中的模樣差不多,甚至更秀氣一些。
那雙明亮堅定的雙眸,點亮了她的臉龐。在一眾丫鬟中,獨樹一幟分外的出眾。
不知怎麽的,他仍然沒有開口表明身份。好像一旦開了口,那份微妙的友誼便會被打破一般。
再到後來,錦繡到了書房外面掃地。他來來去去都能看見她。
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他的心情莫名的愉快。只是,他一說話,她便認出了他是誰。
她的震驚和疏離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果然,她每天躲的遠遠的,連打聲招呼也不願意。他心裡有些澀澀的,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和她單獨說話,他很誠懇的道歉,她微微一笑,原諒了他的欺瞞。
太好了,他沒有失去這個朋友。
那時候的自己,壓根沒意識到這一份感情究竟是什麽。
一年之後,錦繡做了三等丫鬟。他本希望她能到自己的身邊來,卻沒曾想錦繡婉拒了此事,去了沈氏的院子裡做事。
也罷,她年齡還小,再過兩年要她過來也不遲。
很快的,他有了第一個通房丫鬟。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那個女子是錦繡。只可惜錦繡的年齡太小了一些。
沒關系,日後總會有機會的。
再過兩年,他成親了。
妻子是揚州本地的望族張家嫡女,容貌嬌豔明媚,做他的妻子自然綽綽有余。有這樣一門親事之後,他在府裡的地位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待妻子很好,作為一個有抱負有理想的男人,他不排斥必要時候借用妻子娘家的聲勢。
他不願意一輩子都被陸雲龍壓在底下,遲早有一天,他要讓大家都知道,陸雲啟才是陸家最優秀出色的兒子。
他渴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讓二姨娘過上更好的生活。也讓自己站的更高更遠。
唯有自己有了能力,才能給身邊人更好的生活。到了那一刻,錦繡必然也會欣喜的投入他的懷抱裡來吧!他滿心歡喜的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
只是,他沒有想到,陸雲霄竟然也喜歡上了錦繡。
他不顧顏面,又是懇求又是激將,終於使得陸雲霄改了主意。
本以為至此之後,他和錦繡兩個人便能相知相守。可沒想到,錦繡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了他。
他依然不肯放棄,只要錦繡跟了他,他一定會對她好的。
妻子的激烈反應出乎意料,他第一次和妻子吵架冷戰。一切,只為了錦繡。
有些人有些事,絕不能放棄。
可是,錦繡卻避他如虎狼。拒絕之意如此明顯。待兩人單獨面對的那一刻,她終於清楚的說道,她的心裡早就有了別人了。
沒有人知道,那一刻他的心裡是多麽的痛苦。
苦苦等候了那麽多年,原來,她的心裡根本不曾有他。她喜歡的,是那個叫許天順的男子。
為什麽?這究竟是為什麽?
他黯然的敗退,心裡一片荒涼。
他真心喜歡錦繡,不願意強取豪奪。既然錦繡如此執著, 便放了她離開吧!至少,他們兩人中,有一個人可以幸福。
走馬上任之後,他似乎很快的忘記了錦繡。每天過著不一樣的生活,忙碌的不得了。和妻子早已回復了往日的和睦。
只有他自己知道,午夜夢回時,常常夢到一張美麗溫柔的面孔。
錦繡出嫁的那一天,他遠遠的站在人群外,看著花轎漸漸遠去。
他心底深處,似乎也有一處隨之遠去。
又過了幾年,他在京城已然立足,極少再回揚州。不知怎麽的,他不願意再回去。
不過,錦繡的消息,他也陸續的知道了一些。錦蓮是錦繡最最要好的姐妹,口中時常念叨她。小路子有意無意的在他面前也提過一些。
他們都知道,他從未忘過錦繡。
錦繡有了兒子和女兒,丈夫溫柔體貼,待她極好。錦繡終於找到了屬於她的幸福了。
他該為錦繡高興才是吧!
他默默的一個人坐在書房裡,靜靜的看著那方年代久遠的帕子。那帕子上保存的完好,只是微微有些泛黃。
錦繡……這一輩子,只怕我也忘不掉你了……
最後一篇番外,當然是二少爺的。其實,小情一直很喜歡二少爺。他重情重義,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只是錦繡和他之間的身份差距太大,不得不狠心拒絕這份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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