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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雨,風送滿長川。碧瓦煙昏沈柳岸,紅綃香潤入梅天。飄灑正瀟然。
山間秋雨掃去白日留下的溫,亦衝掉了蘇伏逃離埋伏時沿途留下的血跡,尋的人追到雲從寺附近便斷了線。
蘇伏側身躺在地上,一直仔細分辨著那些人的動向,直到腳步聲漸漸遠離消失,才稍微放松一些。
冉顏兩隻眼睛直直地盯著屋頂,半點睡意也無,她翻了個身,透過竹簾縫隙看蘇伏,他背對著她,一動不動,也不知究竟有沒有睡著,手邊還放著那個裝著屍骨的布包。
蘇伏為了這具屍骨竟然寧願為人賣命五年,當真不可思議,這包袱中裝的是誰?
屋內靜靜的,兩人從防備漸漸放松下來,意識被瞌睡佔據。
許是睡前想了多關於前世的事情,冉顏一進入夢鄉,便浮現那個纏繞她不休的噩夢。
破舊的廠房裡,十幾個帶著獰笑的猥瑣男人逼近一名約莫二十四五歲的年輕女,冉顏的心提到嗓眼上,她渴望這一次能有什麽不同,可惜依舊一個伸手好的青年在前面吸引女的注意力,另外一個乾瘦的中年男人在旁邊時不時地出手偷襲。
冉顏高喊:“雲林,那個瘦手中有石灰粉,快躲開!”
秦雲林根本不見她的呼喊,旋身一個飛腳踢將直衝青年脖頸。那個乾瘦的中年人一看時機到了,飛快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塑料袋,用手抓開,猛地朝秦雲林秀美的面上撒去。
圍攏的十幾個男人一見得手,立刻蜂擁是地衝了上去,將秦雲林捆了起來,嘴巴用膠帶封了起來。
有人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菜油給她擦拭面上的石灰粉,一臉淫笑道:“這麽漂亮的臉蛋,待會兒若是看不見,得多可惜啊!”
冉顏急得渾身冒汗,衝上前去踢打那些禽獸,可惜她身體虛幻,根本不能對他們產生一絲影響。
“快,把警服給她穿上。”另外一個男人捏起秦雲林的下巴,冷哼道:“你們這些警察,不是成天就會穿著警服耍威風嗎,這回讓你威風個夠,怎麽樣,待會兒一個人伺候我們十個,你可要拿出警察的骨氣來,挺住了!”
兩人粗魯地撕開秦雲林的衣物,露出貼身的白色內衣,以及高聳的胸部,硬是給她穿上一套仿製的警服。其中一個人看得口乾舌燥,實在忍不住了,便將手探進她的底褲內,狠狠揉了一通之後,用手指探了探,不由驚奇道:“哈!老大,這妞還是個雛兒!”
“嗤!這年頭,這麽大年紀的雛兒可不多見了,正可口!”為的男人飛快地脫去衣物,轉頭衝旁邊的人說,“把攝像機拿出來!她們那個血氣方剛的隊長肯定會很喜歡這段精彩錄像!”
冉顏看著秦雲林滿眼絕望的掙扎,脊背上汗如雨下。
“不!”冉顏看見那個男人帶上頭套掩住面部之後,粗魯地掰開秦雲林的腿,尖叫著撲了過去。
緊接著便聽見窗外細雨沙沙的聲音,一陣涼風灌進被裡,冉顏才發現自己渾身都已經濕透,絲絲冷意沁入皮膚。
“你也做夢了。”簾外那個冷冽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道。
冉顏脫力地嗯了一聲,外面的蘇伏給她倒了一杯水,從簾底下推進來,“喝點水吧。”
冉顏坐起來,抿了一口水,想起他方才說的是“也”,便問道:“你也會做噩夢?”
“是常常會做夢。”蘇伏頓了頓道:“卻不是噩夢。”
對於蘇伏來說,沒有比現實更殘忍的夢了,他所有的美好,都是封存在記憶裡的過去,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獨自味。
“你雖然顯得很謹慎,可是對陌生人的戒心還不夠。”蘇伏看見簾裡面那個模糊的身影緩緩倒下,水杯就要落地之時,他倏地闖入簾內,一個漂亮的抄手,接住杯,裡面的半杯水,還穩穩地在其中。
他在她榻邊坐下,瞬也不瞬地盯著冉顏昏睡過去的面容,喃喃道:“我從不相信任何人……”
可這次他窮途末,卻第一個想到了冉顏,這些年來,他懷疑每一個或無意或刻意接近他的人,只有冉顏的直接和大膽,讓他能夠稍稍松下戒備心。
不過,這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蘇伏隨手將冉顏的被蓋上,閃身出了簾幕,拎起地上的包袱,翻出窗外,幾個起落消失在茫茫雨夜裡。
初秋的蘇州籠罩夜雨迷蒙之中,而大唐的都城長安,卻是一片朗月中天。
平康坊內大宅林立,朱門繡戶,在月光下透出一派肅穆。一隻鴿撲棱棱地落在一間閣樓外的欄杆上,發出咕咕的聲音。
閣樓窗打開,一個灰衣小廝從鴿上取下一隻細小的竹筒,迅速返回屋內。
屋內沒有點燈,月光透過格窗上的高麗紙,映在一張俊朗的面上,他歪在幾側,一手支撐著頭,微微垂眸,看上去仿佛睡著的樣。周身書冊堆積,幾乎將他圍在其中。
“郎君,有信來。”小廝走到他身側輕聲道。
“嗯。”他緩緩睜開眼睛,眼眸的迷蒙中一閃而過,瞬間恢復清明,伸手接過紙條,道:“掌燈。”
小廝從旁邊的小屜裡摸出火折,吹了吹,把幾上的燈點燃。屋內慢慢被橘黃色的柔和燈光照亮,赫然顯現出他面前堆積如山的書。
“有人迫不及待地想擠掉劉讓呢。”他看完內容,喃喃自語一句,而後將紙條遞到燈旁點燃。
“郎君,已經更了,您休息一會兒吧,好準備上朝。”小廝躬身詢問道。
“嗯。”他起身,一身緋色圓領官服的腿彎處已經出現褶皺,顯然他這樣坐著絕不止一兩個時辰而已。
小廝點上燈籠,小心地把閣內燈熄滅,在前頭挑燈引,往寢房走去。
空蕩蕩的大院裡,秋風蕭瑟,顯出一分淒清寒涼來。小廝心裡歎了口氣,這麽大個院裡,就只有一個女人,就是郎君的奶娘舒娘,且經常的不在府中,使得他們蕭府如同寺院一般,一堆男人,就差理頭髮了。
“郎君,傍晚的時候,舒娘讓小的通知您,老夫人找她回祖宅敘舊去了,那時您正在忙,未曾敢打擾。”小廝挑著燈籠順著小徑轉彎,一邊抬眼小心翼翼地看蕭頌的臉色,老夫人可不是一個喜歡敘舊的人,每每招舒娘回去,無不是事關郎君的終身大事。
“母親又要為我說親?”蕭頌頓了一下腳步,不悅地皺眉道,磁性的聲音沙啞中微帶怒氣,“天一亮你便讓白義快馬送信過去,通知舒娘不用回來了!”
小廝縮了縮腦袋,應了一聲是。
走至寢房門前,蕭頌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讓你暗查的事,結果如何?”
“有些眉目了,我輾轉尋到了當年盧氏的送嫁娘,逼她仔細回憶當年的事情,嫁娘說,盧娘在上轎之前,隻抿了幾口茶水,什麽東西都未曾食用過。”小廝答道。
“這叫眉目?”蕭頌冷哼道。他不相信命,更不相信自己是什麽克妻命,他確信是有人要對付自己,卻始終不曾抓到線而已。
作為刑部的二把手,蕭頌真的沒臉說出自己的懷疑,自己娶的兩位夫人,一個在新房裡暴斃,一個在花轎上身亡,簡直就是恥辱!他狠狠咬牙,氣悶地甩袖進屋。
月華如水,整個蕭府的光亮只剩下小廝一盞燈籠,顯得萬分寂寥。
江南秋雨靡靡,宛若煙霧一般的籠罩在山間,隨著雲從寺的第一聲晨鍾響起,如詩如畫的靜謐開始有了一絲生氣,和尚們撐著傘在寺院中匆匆聚集到前殿,開始一日之始的早課。
邢娘她們已經起塌,在院中忙碌著各自的事情,約莫過了一刻,便有小尼姑過來,說今日的講經取消了,怕冉娘會撲空,特來傳話。
邢娘也就沒有急著喚冉顏起身,由著她睡。直到庵中送來早膳,她這才進寢室。
“娘,該起塌了。”邢娘撩開簾,走近內室,猛然看見有個白色素衣的人坐在後窗前,不由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卻原來是冉顏,遂撫著心口道:“娘起來了,怎麽也一聲不響的。”
冉顏回過頭道:“起來的早,就想看看山間的景色。雨霧江南,最美不過了。”
邢娘拿過緞衣披在她身上,也跽坐下來,從窗戶看向外面,驚歎道:“喲!這後頭還有這麽大片玉簪花呢!”
煙雨蒙蒙之中,一大片潔白而細長的玉簪花沾著雨露,顯得無比鮮嫩,風中送來一陣陣清香。
“應該就是這一兩日開的。”冉顏道。
前幾天倒是不曾注意到有花香, 約莫是開的不多,今日一早,冉顏從蘇伏下的迷藥中醒過來,便聞見一陣花香,而蘇伏早已經不在了,屋內整潔如初,仿如,昨晚不過是夢境而已。
蘇州的娘最愛玉簪,每到玉簪花盛開的季節,便將花朵摘下來編在銅絲上當做鐲戴,或者簪在發間,通身便都是清雅溫婉的香氣。
“娘洗漱吧,用完早膳再看,方才庵中派人傳話了,今日講經取消,您想看多會兒都成。”邢娘笑道。
冉顏點頭,起身走到妝台前坐下,見晚綠進來收拾鋪蓋,出言囑咐道:“晚綠,我放在榻前的那半杯水千萬莫要弄灑了,我留著有用。”
晚綠應了一聲,把那水端出來放到幾上,才開始收拾。小滿端水進來伺候冉顏洗漱。
“咦?底下的草席怎麽少了一條?”晚綠疑惑的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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