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獸”
“簡直不是人”
張楊氏一向很少發火,就算是下人犯了再大的錯誤,也是和風細雨地訓誡。可今天卻作出霹靂菩薩的模樣,怒不可抑。
大清早過來請安的小婉和張陵、張麒都聽得愣住了。
“娘,這大清早的誰惹您生這麽大的氣?”小婉連忙過去輕輕給張楊氏摩挲著後背,給她順氣。
“你也坐下,別動了胎氣。”
張楊氏伸手拉著小婉坐在旁邊,猶自憤憤不已。
旁邊的李嬸說了始末,眾人這才明白——
和小婉的猜測差不多,只是羅春更要無恥一些,他雖然借著羅士信的光在兵部得了個職位,隻這個職位不是世襲的,而且他有三個兒子。羅春的長子名叫羅文宣,文不成武不就,今年已經是三十歲,卻是前年剛死了媳婦,不知怎的,竟將主意打到了羅清瑤的身上。
雖然是義女,可羅清瑤畢竟是拜在了羅士信膝下,因而羅文宣央求其父打通族龍的關節,然後對羅清瑤硬逼恐嚇……在他們父子想來,羅清瑤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女娃子,嚇唬一番,只要她同意了,就算是朝廷有微詞,架不住兩下裡願意,只要親事成了,那個世襲的爵位自然是由羅文宣繼承了。
羅清瑤卻是個有主意了,見羅家父子勢在必得的樣子了,她先假意答應,卻從莊子裡跑出來,想上長安。只是這孩子畢竟還小,從莊子裡換了一身小廝的衣服逃出來,身上隻帶著一些散碎銀錢和羅士信給的鎖片,沒走多遠已經花完,鎖片她不舍得兌換,又怕被羅家父子追上,這種情況便是個大人也難禁受,何況是一個孩子?若不是張麒眼神好使,這孩子還真說不準會落個什麽結果。
昨日張陵已經跟張楊氏說了,因擔心羅清瑤有別的打算,張楊氏便尋她慢慢把話說開,雖然滑有見過張楊氏,但她是知道張須陀和程知節、秦瓊的,知道今天可以見這二人,小姑娘再無懷疑,將事情說了個通透,倒是娘倆抱頭一通哭。
“娘,清瑤哪去了?”張麒張望了好一會兒,不見羅清瑤的影子,便問道。
“跟寶兒他們在後面玩呢。”張楊氏笑道。
人上歲數就喜歡熱鬧,小婉在後面曾經建了個小型的‘兒童樂園’,專為寶兒開辟出一塊玩的地方,後來寶兒隨著赴任,但張楊氏並沒有拆除那個園子,還將一些管事的孩子都召到園裡玩,就圖個樂呵。
說話間,廚房那邊已經將早飯送過來,小孩子們早就吃了,娘幾個簡單地吃了一些,張楊氏又開始指點小婉一些注意事項。
“老夫人,程公爺和秦公爺來訪。”張忠在門外稟報道。
“哦,快情二位公爺堂上說話。”張楊氏又對張陵道:“娘就不出去了,你和老2去招待程公爺和秦公爺。”
“是,娘。”張陵和張麒答應一聲便隨著張忠去了前面。
小婉還要在這裡侍候,卻被張楊氏趕了回去,“快回去歇著,讓人將清瑤喊過來,估計等一會兒二位公爺就會見她了。”
小婉從張楊氏屋裡出來,本打算讓紫鵑過去喊人,可想了一下,還是決定自己過去。紫鵑無奈,隻昨在旁邊加了小心看著,一行人還沒等走到園子前,便聽到裡面傳來清脆的口令聲。
“這玩的是哪一出?”小婉和紫鵑相視一笑,來到園子門口向裡邊看去。
只見十多個孩子站成四排,羅清瑤似模似樣的教他們隊列練習,寶兒還站在第一排左首的位置,儼然是個隊官,一張張小臉頗為認真,站得筆直,還真有那麽點兒樣子。
“紫鵑,你去喊清瑤過來吧。”小婉沒有進去,她還真怕被那些毛毛燥燥的孩子撞著。
等紫鵑領著羅清瑤過來,小婉也回房間,讓她將羅清瑤送到前面,“不要急著回來,打聽一下二位公爺怎麽處置這件事情。”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左右,紫鵑匆匆的回來稟報:“夫人,老爺和二位國公已經帶著清瑤小姐去平陽公主府了。”
“唔,這件事情要熱鬧了。”小婉想了一下道。但她並不如何緊張,那個羅春膽子太肥,這種事情也敢做,恐怕這次李世民不會輕易放過。
事情果然如此,平陽公主在看到羅清瑤之後,知道了這個情況,當即榮辱大怒,備了車子直奔皇宮,她在太極殿將這件事情的原委跟李世民一說,李世民也是盛怒,羅士信是他的愛將,當年戰死之後,他心中大慟,如果不是為了有人能夠撫育羅清瑤,他根本不會加封羅春。
“查”
李世民聲音冷厲:“宣萬年縣令童剛,給我徹查這件事情,一定要給我一個交待”他吩咐李照立即去傳旨,並且將羅清瑤暫時養在張府。
合該著羅春倒霉,這家夥的膽子太大,切不說羅士信生前豪爽有著不少的人脈,單是現在朝堂上立著的開國元勳還有不少,將心比心,誰也不願意自己的身後遇到這種事情,萬年縣令不到一天便將案子審了個底掉,然後開開心心的去回復聖命——縣令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天底下有兩個縣令權力最大,那就是長安、萬年二縣,他們是有權力直接面聖的。
“羅春、羅文宣父子判斬立決,妻子羅氏絞死,次子羅文立、羅文國斬監候。”童剛啟奏道。
李世民沉吟了一會兒,搖搖頭:“羅春、羅文宣的判決不變,次子羅文立流放燕山,羅文國年幼,就著羅氏在家照看,總得給羅氏留一點血脈。”
“是,皇上……”童剛照例來一篇‘皇恩浩蕩’之類的頌詞,李世民卻是聽得無味。揮揮手讓他退下,然後看著窗外發呆。
張府,平陽公主笑吟吟地拉著羅清瑤的手,怎麽看也看不夠,把小姑娘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等羅清瑤出去之後,平陽公主歎了口氣道:“可惜我那兩小子已經訂了親,如果寶兒大一些,許給他倒也不錯。”
“公主殿下,那就亂了輩份,現在挺好。”小婉若有所指地看著門外。
平陽公主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張麒和羅清瑤下挨著頭說什麽,正說笑著,小姑娘甚是開心。
“呵呵,張麒倒是個忠厚的,再過三年正好成親,開春是不是就要下場了?”平陽公主問道。
“是。”小婉點點頭。
“好,就這麽著,等他考中了進士,我來給他做媒,告訴你婆婆可不要急著給他定親。”平陽公主笑道。
“是,公主殿下。”小婉也是十分的高興,有平陽公主做媒,這意義可就完全不同了。
……
進了臘月,接連下了兩天的大雪之後,天氣越發地冷了起來,雖然屋裡已經燒上了暖氣,可聽著窗外呼嘯的北風,稍為想一下就覺得發冷。
暖氣燒得熱了,屋裡就有些燥得慌,小婉命人端了兩盆水過來,覺得還太燥,索性做了個土製的加濕器——上成盛水,底下燒炭。別說,這個辦法還真是不錯,至少屋裡的燥氣去了幾分,呆著也不那麽難受。
“夫人,這個辦法可真是不錯。”紫鵑笑道。
“給老夫人、寶兒、二弟、李嬸、清瑤屋裡都做一個,嗯,做幾個精致的給義父、義母還有秦國公送過去。”小婉念叨著。
其實屋裡乾燥放個水盆之類的不是新奇事,但做得講究或者精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紫鵑答應一聲匆匆地出去,過了一會兒,門砰的一聲打開,卻是張陵裹著一身風雪回來了,身上還帶著一股酒味。
“上哪兒喝酒了?”小婉問道。
“遇到了太子殿下,非要喝一杯。”張陵說道。他喝酒非常有節製,基本上沒有喝醉的時候,晉唐以來,無論文人武士,多有詩酒唱和的事情,小婉倒是不禁他喝酒,只是酒醉傷身,隻勸他少飲。
“在東宮?”小婉問道。
“我哪裡會那麽不曉事?就在鹿鳴春,肥水不流外人田。”張陵笑道。
“談到差事了?”小婉問道。
男人就沒有不在功名上花心思的,雖然張陵也知道將來必有大用,可還是心裡惦記,小婉就知道,雖然是不期而遇,但肯定會談到這個問題。
“談到了。”
張陵的目光有些迷離。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小婉立即發現他似乎有些神思不屬。
“聽說可能是南面。均州、雷州那邊。”張陵說道。
“好阿。”
小婉笑道:“除了離家遠一些,倒也沒什麽問題。阿陵,既然有志於功業,就不要挑挑揀揀,越是偏遠的地方不就是越容易出成績嗎?你乾它幾年,然後乾出一番事業,回京後混個穩穩當當的侍郎或尚書,說不定還有可能登台拜相呢”
“登台拜相?”
張陵苦笑:“這個我可沒敢想。”
“那你可得多想想,你沒入皇上的眼也就罷了,既然被皇上看到了,你想擺脫也是不成的。”小婉笑道。
張陵卻是陷入了沉思。
明天就是臘八,真像小婉所說的,留給他考慮的時間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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