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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行書回家之後,將當天慶祝宴會的過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張家的老族長、他和張陵的祖父張煥,在張行書的話裡話外,有不少對於當時的羨慕,不僅僅是宴會的規模,同時對張家結識的那些客人也充滿了羨慕。
翼國公秦瓊、盧國公程知節……當然,最尊貴的還是太子和皇后娘娘賜下的禮物,便是那些門閥世家的家主過生日,皇皇娘娘和太子殿下也未必有禮物賜下,而張陵也不過是個小小的京官而已。
“嘩眾取寵”張煥聽完之後,冷哼了一聲便將張行書趕了出去,自己卻在書房裡關門坐了大半天。
張氏是河東大族,但還遠遠達不到滎陽鄭氏或隴西李氏那個程度……準確地說,在真正的世家面前,張氏的規模只能是算中等,而在離開了河東之後,甚至連中等也難以維持。
在張煥心裡,未嘗不對當年趕走張須陀有所歉意,血濃於水,雖然他偏向長子,可張須陀也是他的兒子,最終他也沒有將張須陀的名字徹底從族譜上劃掉,只是……張須陀死了,連他老子留給他的機會都沒見著,就那麽死了。
“可能是帶著怨恨死的吧?”張煥不止一次這麽想。
換他自己,似乎也寬宏不到什麽地方,漢人有自己的傳統,對於自己的血脈傳承有著無比優越的感覺,被逐出家門,不啻是否認了自己的血脈傳承,這是一種絕大的侮辱,就像是一棵樹失去了自己的根系,無論長得多麽茂盛,它終終無法站穩。
張煥不止一次地在心裡告訴自己,當年自己錯了,或許張須陀如果現在活著,他會親口承認自己錯了。可是現在……他絕對不能承認,他是族長,他是祖父,他是張楊氏的公爹,他是絕對不能夠錯的,一個錯誤總是要用另外一個錯誤來維持,就像是一個無解的死循環,他已經無法選擇。
“若離啊,希望你爭氣,我能夠為你爭取的已經全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去爭取了。”張煥看著窗外,輕輕歎息了一聲。
張若離最近的日子可不好過,做為未來的家主,實質上河東張氏的主要事務在張氏進入關中之後,基本上都落在了他的肩上。但是,張氏的實力從武德四年開始,就急速下落,由於隋末各地義軍的崛起,河東張氏在各地的產業遭受了巨大的打擊,雖然土地帶不走,但糧食和那些店鋪全都完了,張氏的經濟遭到了重創,整個家族陷入了困境。為了走出困境,張煥毅然決定舉族遷入關中,河東的大部分產業被賣掉,隻留下了一些不可變賣的產業。
進入關中之後,張氏組建了遠宏商業協會,剛開始的時候,商業協會舉步維艱,幸好後來得到小婉她們的一些支持,才漸漸有了喜色。但是,張楊氏也不過是卻不過張家老祖宗的情面,過去的事情即便不恨,也萬沒有反過來巴結的道理,尤其是在張家表示過數次想接手山陽張氏產業的意圖後,雙方的合作一度陷入停滯,關鍵時候還是老祖宗前去疏通,才得到諒解,後來張陵、小婉結婚,他們在婚禮上才發現山陽張氏的能量已經遠遠超出河東張氏,這才熄了那股心思。
前一段時間,山陽張氏出產的玻璃在長安上下引起轟動,本來想利用老祖宗的關系搞到銷售權,卻不料小婉搞出一個皇家專賣,
竟然將錢送給了皇上。
“吃裡扒外的賤女人”張若離咬牙切齒地嘟囔了一聲。
今天他來鹿鳴春酒樓是來談一筆買賣,工部需要一批貨物,但對貨物的質量要求的很高,而且交貨期也很急,本來以遠宏商業協會的情況做這筆生意有些勉強,但這筆生意的賺頭太誘人了,而且遠宏商業協會已經搞定了相關的人員,現在只剩下一名主管這件事情的工部主簿,今天特地請那位林主簿來鹿鳴春酒樓吃飯,就是想打通最後一關。
林祿國是武德八年進入工部擔任主簿的,為人沉穩,而且他一向很低調,對於手中的業務向來是按規矩辦理,張若離感覺到林祿國是那種油鹽不進的主兒,在此之前,他就一直在考慮給林祿國送什麽禮物……這送禮是一門學問,張若離打聽過林主簿喜歡書法,於是花了一筆重金買了一幅王羲之的字。做為世家子弟,對書法當然不會是陌生,這也是他千挑萬選才得到的。
吃飯的地點是林祿國指定的,就設在了鹿鳴春酒樓,張若離早早的就來到了鹿鳴春……總不能讓客人等吧?鹿鳴春酒樓現在也是長安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樓之一,每天都是客滿為患,好在他們已經提前預訂了一間豪華包房,菜式也是選得酒樓的最新菜式。
在此之前,張若離已經對這位林主簿做了詳細的了解,他在工部辦事的時候已經得到了提點,只要林主簿這一關渡過去,這筆生意就辦成了jiǔ chéng。
客人還沒有來,張若離憂心忡忡地坐著,目光不經意地落在牆上裝裱精美的一幅字,字體用的是現在比較流行的仿宋體,上面寫的詩卻是他所未見的:“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張若離輕聲朗讀,這幅字據說是張陵寫的,而詩的作者卻是無名氏(小婉不好意思說是自己寫的,這首詩豪氣衝天,連她自己都覺得無法說服自己,如果拿出去說,那會讓人笑話的)。
夥計進屋上茶,讓他意外的是,這種茶與他以前所喝過的茶大不一杯,味道更是香醇,看著裡面舒卷開的茶葉,張若離有些奇怪,便問道:“夥計,你這茶葉是什麽茶?”
夥計微微一笑:“這是我們新製的茶,如果您不習慣,我可以為你另外沏一壺。”
知道夥計不肯說,張若離哼了一聲,掃興地道:“不必了。”
“好茶”等夥計離開後,張若離品了半盞,暗自稱讚,這與他往日所喝的茶大不一樣,感覺上應該是製法不同,但他又說不出不同在什麽地方。
“這難道也是山陽張氏自製的?”張若離暗自琢磨,這種茶葉明顯的比外面的茶葉更好喝,如果能夠……他有些走神了,以至於當門口出現人影的時候,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呵呵,這位是張先生吧,對不起,林某來晚了。”林祿國臉上帶著淡淡地笑容,打量了張若離一眼。河東張氏他還是聽說過的,這位張若離就是張氏未來的族長,據說現在已經是在接手一些族長的業務了。
“我也是剛剛來,感謝林大人百忙之中賞光。”張若離滿面笑容的道。以他的身份,原本不需要對一名主簿如此客氣,但沒辦法,遠宏商業協會的生意就捏在這麽一個芝麻般大小的官手裡,如果沒有他的同意,這筆生意就會黃掉。
請林祿國坐了上座,張若離吩咐侍候在一旁的夥計開始上菜,等菜式一盤盤的端上來後,他含笑道:“林大人,在下也不知道您喜歡什麽口味的菜式,如有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林祿國看了一眼,這些菜式都合他的口味,這當然不是巧合,對方也是下了心思打聽的,他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張先生有心了”
一桌子菜,兩個人再怎麽吃也是吃不完的,酒菜只是個助力,真正重要的還是談話,在酒酣之余,張若離趁機提出遠宏商業協會的事情。
“這生意給誰做都是一樣。”林祿國淡淡地道:“不過,朝廷需要的東西對於質量的要求是非常嚴格的, 你們可以先將樣品拿過來看看,如果確實優秀,不是不可以考慮的。”
酒宴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張若離覺得該說的話都說了,可那個林祿國老奸巨猾,打著一口官腔,聽起來像是要幫忙,可哪一件事情都說得模棱兩可,根本無懈可擊。到了最後,張若離還想再進一步確認,林祿國卻說他還有一位朋友也在鹿鳴春酒樓等候,就不在這裡耽誤了,雙方道別,林祿國反客為主地將張若離送到樓下,從樓梯口走過來一個小廝,恭恭敬敬地道:“林大人,沒想到您已經過來了,我家大人可等你好久了”
林祿國呵呵而笑:“怎麽?你還想討賞?我這就去,還在老地方吧?”他向張若離微一拱手:“失陪,失陪”轉身便跟著那個小廝向樓上走去。
那個小廝是張松。張若離認識他,張松向來是與張陵寸步不離的,他這才想起張陵也在工部,看起來他和這林祿國的關系真的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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