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後,林傾宸從女官那裡原路返回,此時眾人已去進食晚餐。屋子裡除了蘇夢蝶和梁靜在做針線以外,再無旁人。
林傾宸進屋,將袖籠裡的一包東西拿了出來,蘇夢蝶和梁靜看去,卻是兩塊雞蛋大小的點心。
“宸兒妹妹,你這是……”蘇夢蝶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指著點心問林傾宸。
梁靜也是一副好奇的樣子。
林傾宸微微一笑,解釋這點心的來歷,“我不是去幫女官抄名單嗎,這幾塊點心是她請我吃的。”
“林妹妹,你真好。”梁靜一聽,芊芊玉手立馬伸向桌上的點心。
“等等!”蘇夢蝶瞪了梁靜一眼,然後轉身問林傾宸,“你吃了沒?”
“我吃過了,這幾塊是我趁女官不注意時偷偷藏起來的,你們快吃吧。”看吧,關鍵時刻誰是真心朋友,一下子就測試出來了。當然,林傾宸並沒有打算測試誰,只是她自己吃點心的時候,很自然就想到蘇夢蝶而已,而將點心不得不給梁靜的原因在於,她不喜歡把蘇夢蝶偷偷叫出去的時候讓梁靜起疑,雖然這幾塊點心可能還不夠蘇夢蝶一個人吃的,但是餓肚子總比被小人算計的好,林傾宸覺得自己這幾天越來越小肚雞腸了。唉,沒辦法,誰讓她以後要孤單天涯呢,還是萬事小心為妙。
蘇夢蝶聽到林傾宸已經吃過了,這才將點心推到梁靜面前,等梁靜很自覺的拿走一塊點心後,自己也拿心細細吃起來。這麽一塊點心,要是不細細地吃,囫圇咽肚一點感覺都沒有啊。
吃完點心,二人又灌了兩杯茶水。這才有了那麽一點感覺。
蘇夢蝶拉著林傾宸到一邊去說悄悄話,落單的梁靜眼神微閃,若有所思的盯著二人的背影。
此時,涿州境內一處不起眼的院落內,宗澤翰剛剛收到屬下傳來的密報,原來弘帝在郴州早就準備好了二百名隨侍丫環與和親隊伍匯合,再次彰顯他對這次兩國交好的重視。
看完上面的內容,宗澤翰清冷的表情更添了幾分冷冽肅殺之氣,轉瞬對屬下交代:“讓老四全都接收了,不要駁了弘帝的一片好意。”
金薩國送來百名美女不過就是投石問路。沒想到這弘帝還真把他們當成傻子了,不僅回送了二百名新娘,現在居然又送來二百名操縱新娘的人。胃口未免有些大了些,到時候恐怕連消化的機會都沒有。熟讀史書和兵法謀略,宗澤翰早已練就了敏銳的嗅覺,一步棋謀三步是他慣用的手段,有時候會更多。
原本他是想借著這次和親的機會。將林傾宸正大光明的帶到金薩國,帶到康帝和文皇后面前去的,可是後來提前得知密報,說是弘帝又讓人準備了二百名丫環跟隨,明著是隨侍,實際卻是用來傳遞消息和掌控那二百名傀儡新娘的。至於其背後真正的目的,卻是要這些人將他們想知道的任何關於金薩國的消息傳遞過去,如若不從。不僅保不住自己的命,恐怕連整個家族都有危險,與其讓林傾宸到時候為難,更讓自己處在時時提防她又時時擔心她背叛自己的境地,還不如給她來個徹底了斷。到時候只要金薩國不追究,他們再補上一個和親新娘就是了。這就是宗澤翰為什麽安排長生給林傾宸送藥的目的。
隊伍在涿州驛館休整了三天。第四天又開始出發了,這一次增加了一些涿州抽調出來的人馬護送,行程比之前快了許多。
較之先前更為搖晃的馬車裡,相處了一個多月的眾人,話也漸漸少了起來,只要有時間都會互相靠著休息。有的人經不起馬車的顛簸,就坐在靠近馬車車窗的地方嘔吐起來,就是這樣,馬車也不會停下來等她們。
林傾宸覺得要是評史上最狼狽的和親新娘非她們莫屬,好歹她們代表的也是天鄴王朝的體面,如此狼狽的被人看到,不是明擺著讓人輕視的嗎?一想到這些,她就更加想實現自己的計劃了。
隊伍很快過了達州,又有達州官員抽調了人馬繼續護送,但速度依然沒有減慢,到了四月初一,終於到達瀕臨海邊的郴州了。
剛才在路邊休息吃乾糧的時候,女官就讓人通知她們,今晚就可以在郴州最大的驛館做最後的休整,三天后坐船,不出意外的話,三天就可以到達金薩國了。
這麽快!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進行的事,林傾宸的心感到突如其來的慌亂,畢竟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把自己的計劃想了又想,一絲僥幸的心理都不敢存在,這畢竟是關乎到家族生死存亡的大事,即便是林仲仁和盧氏也支持她這麽做,可是她還是感覺自己很心虛,也感覺自己很自私。可是一想到自己其實並不是真正的林傾宸,她就覺得實在有必要為自己的將來謀算一番。她小心的看了一下車裡眾人,發現大家都很興奮,沒人注意到自己剛才思維轉變過程中的神態異樣,心理暗暗舒了一口氣。
“宸兒妹妹,你的手怎麽這麽涼,是不是生病了?”不知何時,蘇夢蝶已經握著林傾宸的手,眼裡隱隱透著一絲擔憂。
林傾宸這才知道馬車已經停了,她抽回被蘇夢蝶握著的右手,然後放在一起搓了搓,說道:“我沒事,可能是坐在馬車裡長久沒活動的緣故,我們趕緊下車吧。”
下了馬車,又是慣例點名分房間。不過這次令她們感到意外的時,當她們進入驛館的內院時,發現院子裡已經站著上百個年輕女子了,有容貌秀麗的,也有長相平常了,若說有什麽奇怪的地方,那就是這些女子都穿著統一的衣服,而且還是統一的淡綠色。
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那些女子都安之若素的垂首站立在那裡,沒有一個人抬起頭朝這裡觀望,一看就是受過特殊訓練的,林傾宸暗暗想道。
點完名字以後,女官解釋了這些女子的來歷:“因為路途遙遠,為了減少負擔,皇上特命人在郴州訓練了一批隨侍的女子,陪同諸位一起去金薩國,現在請教養嬤嬤給你們分配陪同人員。
分給林傾宸的是一個叫路兒的女子,看起來話不多,人也很乖巧的樣子。
“小姐,奴婢叫路兒,以後您有什麽事隻管吩咐。”路兒一來就恭順的表示了心意。
林傾宸點了點頭,拿出一塊自己繡的帕子賞給了她,“自己繡的,拿去玩吧。”
從發現自己的布包被人翻動之後,林傾宸就比往日更多了幾分謹慎,從來沒向人說起過自己是翰林院掌院學士的侄女,隻說自己是一個普通商戶的女兒,更何況眾人見她平日穿著都很普通,也就相信了她的話,因為有哪個女子會將自己往醜裡裝扮呢?
“謝謝小姐。”路兒大大方方接受了林傾宸的繡帕,林傾宸不禁對這個叫做路兒的小丫環多看了幾眼。
這個驛館,一看就是重新粉刷過的,就連現在她們住的房子似乎都是臨時搭建的,有一種潮濕的味道。好在現在她們不用睡大通鋪了,基本上是按照馬車裡的人數,八個人一間房子,新配的丫環晚上都在房裡打地鋪,有什麽需要可以直接喚她們去幹,好像確實比之前方便了許多。
這不,因為連日趕路,林傾宸有些上火,喉嚨如火燒一般疼痛,同行的女醫官看過診以後,開了幾幅湯藥,不久就有人將抓好的藥連同藥罐和爐子一並送了過來。藥是路兒看著親自煎的。
“這位妹妹好福氣,居然還有人替你診病煎藥,我們屋裡的一個妹妹可就沒這個好福氣了。”過來找人聊天的一個女子看見林傾宸正在喝藥,居然一副很吃驚的樣子。
林傾宸放下藥碗正要解釋,就見路兒過來攔在那女子面前,先行了一禮,然後說道:“伺候主子,本來就是我們這些做奴婢的本分,想必是那位小姐的侍女沒有去請女醫官的緣故,我這就去提醒她一下。 ”
路兒說完,轉身將溫度適中的藥碗重新端給林傾宸,然後才轉身離去。
那女子一聽,臉上訕訕地笑了一下,誇了幾句林傾宸遇到一個機靈的丫環,就轉身回房了。
林傾宸喝完藥,越發覺得心裡不安起來,好像有什麽事被她給忽略了。
“意兒,我覺得身上好癢啊,你看我是不是生病了。”那邊傳來梁靜稍顯不安的聲音。
林傾宸側目望去,意兒正在看梁靜的臉和脖子,過了一會兒,只聽她疑惑地問道:“小姐,您是什麽時候開始癢的?”
梁靜一邊用帕子扇著風止癢,一邊回憶:“好像是從剛才洗完澡以後就開始癢了,是不是水土不服引起的?”
“看樣子不像,意兒,趕緊去請女醫官過來。”與梁靜相鄰的蘇夢蝶,正躺在床上休息,聞言看了一眼,卻是臉色大變。
林傾宸心下一動,正要站起身時,卻看見路兒回來了,她上前看了一眼梁靜,眼神微閃,轉身對林傾宸說道:“小姐,外面天色還不晚,您剛喝了藥,奴婢陪您出去散散步吧。”
林傾宸點了點頭,邀了若有所思的蘇夢蝶一同前行,而她們沒注意到的是,當她們踏出屋子的那一刻,原本哭喪著臉的梁靜將嘴角輕輕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