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個口頭的協議,她將自己的感情禁錮起來,並且因為一個信物,就覺得自己更應該注意平日的一言一行是否會給家族蒙羞,既不能隨意接受男子的愛慕,更不允許自己去恣意愛上別人。如果,這一切放在現代,她還會顧及嗎?她會毫不猶豫的告訴自己:不會!絕對不會!因為現代社會她從出生到大學畢業,一路走來,接受的都是光明教育,雖然人性的貪婪和自私也會發生一些齷齪的事,但她還是很自信,因為在那裡她不孤獨,她活得理直氣壯。
可是在這裡不同,她一出生就親眼目睹了最醜惡的一幕,也許心理陰影早就在那一刻深埋,後來雖然她也曾不懈努力,卻始終以失敗告終,而過繼只不過是上天給她一次重新生活的機會,但她知道這個能保護自己的溫室隨時都會因為她的特令獨行,甚至是與這個時代的格格不入而被迫失去,所以她活的謹小慎微,生害怕自己會被貼上特殊的標記,而被這個時空所厭棄。所以,她只能隨大流、在利益權衡之下,選擇對自己傷害最小的方式活著。
“活著,比什麽都強!”林傾宸不知不覺中喟歎出聲,原來,她把生命的意義看的是如此重要。
綠蘿在屋外等候林傾宸的傳喚,聽見裡面隱隱傳來小姐的歎息,心裡的憂慮更甚,當主子的心裡不快活,作為下人也不好受,可是有些話自己又不能逾越去說,正想的出神,就聽見裡面傳來悉悉索索穿衣服的聲音。
“再給火盆加點碳,今晚我想畫畫。”林傾宸不僅穿上褻衣,就連小襖都重新套上了,看樣子今晚她準備熬夜。
綠蘿快速睃了一眼林傾宸。笑著說道:“那奴婢陪著小姐做針線。”
妞妞一向早睡早起,平日裡林傾宸不出門的時候,她都在女工房裡做針線,按照林傾宸設立的計件制度也能掙幾個錢,所以,一般晚上是不用在林傾宸身邊的,紅綾原來還兼管著女工們做針線的差事,後來青梅“生了一場大病”之後忽然能開口說話了,林傾宸見她性子沉穩,針線活又好。就將這一攤子完全交給她負責。因此,林傾宸近身伺候的人還是紅綾和綠蘿二人。
以往,林傾宸晚睡的時候。總會讓她們準備好點心和茶水就行,並不曾讓她們相陪,今日見綠蘿主動留下來,心想她肯定有話要跟自己說,可是。現在自己的心亂糟糟的,她又能說什麽呢?說了不是更亂?所以她直接就拒絕了:“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綠蘿和紅綾相視一眼,隻得準備了點心和茶水後相繼出來。
從大房開始學習寫字開始,林傾宸就養成了一個習慣,就是每當心浮氣躁之時。總會寫幾篇大字,慢慢的就將心裡的邪火和怨氣壓了下去,後來到了二房。跟著林仲仁學了丹青後,她覺得畫嫻靜婉約的仕女圖更有一番妙趣在其中。每次開始畫仕女圖時,心情也會從煩躁中慢慢解脫出來,到最後完成仕女圖時,看到栩栩如生的人物。她都會有一種成就感。
當然,心情好的時候。她也會畫一些別的畫。
因此,當她將一個完整的故事終於用圖畫的形勢畫下來時,心裡的最後一絲陰霾也就散去了。
寄托於工作,果然是忘掉煩惱最好的辦法,林傾宸舒展雙臂伸了一個懶腰。
第二天一早去給母親請安,吃過飯後,被盧氏單獨留下,叫到內室去說話。
“宸兒,這裡就你我母女二人,母親今天問你一個準話,你可要老老實實回答我。”看著女兒眼下淡淡的黑眼圈,盧氏歎了一口氣,女孩子遇到這種事哪個不會動心呢?
聯想到昨晚回來時,盧氏看向宗澤翰隱晦不明的態度,林傾宸臉色刷的一下就變了,莫非是母親發現了什麽?
盧氏見林傾宸臉色忽變,就將臉轉向一邊,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女人這一輩子,榮華富貴都是用來給別人看的,真正過的好不好只有關起門來才知道。王侯世家關系錯綜複雜,稍有不慎就會遭人閑話,夫妻間也經常為旁人瑣事而起爭執,若是在此期間又被別人鑽了空子,只有人家有說理的地方,卻沒有我們女人家說理的地兒,或者再遇上個不通事理的婆婆,為了傳承子孫成天想著給兒子房裡塞人,當家主母既要操持家務又要管理這些鶯鶯燕燕,哪裡還有多余的時間和精力去跟自己的夫君情意綿綿,一來身份不允許,二來看在別人眼裡也有失體統,常年累月下來,當初的那點子恩恩愛愛就像棉布一樣,越洗越白,越洗越薄,好一點的到老還能落下一塊完整的布,不好的可就只剩下幾片碎布了,有的恐怕連最後的一絲線頭都會被踩踏揉搓的了無音訊。
可是平民小戶卻不同,講求的是真心實意過日子,婆媳之間、妯娌之間相處只需互相謙讓或是施以恩惠,實在不行,若不是家中長子還可以分府出來單過,只要人有本事,多掙下些家業,逢年過節給家中老人和兄弟妯娌、侄子侄女多些孝敬打賞,小日子反倒是過的一個愜意。即便是夫妻間偶有爭執,若無外人插言攪混,互相給對方找個台階也就過去了,再生幾個孩子,男主外女主內,一輩子倒也過得和和美美……”
“母親!”聽著母親掏心挖肺的一番話,林傾宸早已淚盈於睫,臉色卻是比剛才要好多了。
盧氏見女兒肯將自己的話聽進去,決定再來一幅猛藥:“兒女都是父母心頭肉,天下沒有哪個父母明知道前面是火坑,還硬將兒女推進去的道理。你跟文公子之間,我也聽你父親談起過,更何況我又親眼見了一面,說句心裡話,文公子確實是人中之傑,舉手投足間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這種人也並非是池中之物,且不論他身後有富甲天下的文家,單看他隨行所帶的那些人就不是一般商賈之流所能擁有的,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以文公子的年齡,家中不說賢妻美妾,估計孩子也有幾個了。
涿州聶家那件事雖然做的並不光明磊落,但貴在聶家二少爺是個崇尚詩禮之德的人,又對你一見鍾情,年紀也相當,何況身後還有你祖母這層關系,將來萬萬不會讓你受了委屈。將來爹娘給你多一些陪嫁,你自己也有私產,也不用在錢財上依靠他們,自然是腰杆伸直了做當家主母,若是聶公子將來仕途順利,念在你們同甘共苦的份上也定不會有其它的花花心思……”
這番話說下來,林傾宸早已羞得面紅耳赤,恨不能將頭藏進被窩裡。
盧氏見自己的話有了成效,心裡的這塊石頭才算是落了地。
昨晚看見他們回來時,宗澤翰停駐在女兒身上的目光讓她害怕,這麽一個目光深沉,氣度不凡的男子根本就不會給女兒帶來一生的幸福,也許會有榮寵,但絕不會是獨一份,她不想讓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女兒從雲端落入泥塵,這份落差不是她小小年紀所能承受的,也是自己不願看到的。輾轉反側一夜,又不好將女人內心這樣的一番計較說給夫君聽,但又害怕時間拖得久了,女兒會失了心,所以才在今早和女兒說了這些話。
“母親,您的話宸兒都明白,女兒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生活,那種雲端之上的富貴榮華終究不是我的追求。”林傾宸感覺自己之前已經有些裂痕的心又漸漸融合了,仿佛那絲漣漪也從未進駐心間。
心不動,則不痛!以後她知道該怎麽做了。
接下來的幾天,林傾宸也淡了去鋪子裡的心情,每日跟著母親學習理家,又得了林伯濤的首肯,還能去大房的藏書閣看看自己一直沒見過的書,有時間也去正在給林傾雅教習的趙先生那裡坐一坐,磋談一下從書上看來的論點,日子倒也過得飛快,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有意或是無意看見梳妝盒裡那對靜靜躺著的珠花時,稍微發一會呆。
“……但凡人從世間走一遭,就要對凡事多問幾個為什麽,為什麽父母高堂今日氣色這麽差,為什麽一向禮遇有加的人視你為仇人,為什麽平日看你不起的人又突然對你搖尾乞憐,為什麽……這些習慣一旦養成,算計你的人將無所遁形,而你自己謀事也會多幾分勝算和保障。”這是趙先生想起很多年以前,自己教習林傾宸和林傾華時,林傾宸經常被林傾華兄妹二人的惡作劇所欺負時開解她的一段話。這麽多年來,林傾宸是個什麽性子的人,趙先生早已是心知肚明,這番話原本就不該她講的,可是這孩子品行純良,不僅沒有害人之心,就連受了欺負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副不在乎的樣子,看的她這個旁人都替她著急,忍不住又提了出來告誡她一番。
“先生的一番話宸兒銘記於心。”林傾宸眉頭緊蹙,最近忙的顛三倒四的,確實有些事被她給忽略了。
前幾天,吉祥媽來跟林傾宸對帳時,無意中說起這幾天到店裡討飯的人多了起來,很是影響店裡的生意。給他們一次吃食,第二天就會帶來更多的人,要是不給他們就賴在鋪子外面不走,客人們原本打算進來買東西,可是看見鋪子外面破破爛爛地圍滿了人,就有些嫌棄起來,導致的後果就是每日剩下很多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