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進的院子,雖然不算小,但是因為年久失修,很多地方漆掉了也沒補刷,更要命的是這裡連個像樣的床都沒有,家家幾乎都是睡炕的。吃的林傾華在京城養的貓都差,綠色蔬菜隔三差五才能吃一回,肉倒是有,但是這裡沒有什麽好廚子,剛來的那段時間,都是林傾華自己帶來的丫環婆子做的。時間一久,別說林傾華不高興,就連那些跟來的丫環和婆子都心裡隻犯嘀咕,小姐到底是來做知州夫人的還是來坐牢的?
可是,這有什麽辦法呢?周越俸祿不多是一回事,偏偏這個書呆子還認死理,就在他們到達象州的當天,當地官員和鄉紳聯合在酒樓為新上任的知州接風,卻被他婉言謝絕,更不可思議的是,人家都把禮物送到家門口了,他都給原封不動的退回去了,就因為這,憋屈了多日的林傾華終於爆發了。
“你讀書讀傻了是不是?別人請你吃飯是看得起你,給你送東西是因為你是一州之長,你若是脫掉這頂官帽試一試,看誰還搭理你。”林傾華將白瓷茶杯頓在桌子上,裡面的茶水灑了出來,順著桌沿滴答滴答的流淌而下。
周越卻不慍不火的讓丫環取來抹布,看著她們收拾好,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帶著極端細致而又享受的表情,將茶水喝入肚中,這才看著林傾華說道:“沒了這個官銜,我確實什麽也不是,可是當初刀又沒架在你脖子上,你又為何嫁給我呢?”
“你……周越,虧你還為人臣子,居然說出這麽寡廉鮮恥的話來。當初,要不是陛下指婚,我能嫁給你這毫無根基的男人?就算是你有官職在身又如何?在我爹爹面前,你連給他提鞋都不配。”林傾華氣的口不擇言。她從離開京城的那天就後悔了,來到象州之後更是悔上加悔,可是她縱然再不樂意也嫁了,她就不信,憑自己的聰明,還不能在象州活的順風順水?只是,今天這話要說清楚了,自己並不是非他不嫁。
可是周越卻被林傾華的話逗笑了,“我是不配給嶽父大人提鞋,可是我卻娶了嶽父大人的女兒,所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現在又算什麽?是不是打算給我提鞋?”
“你……”林傾華臉色漲得通紅,若不是屋子的丫環早有眼色的下去了,她連死的心都有了。
周越起身拉了拉自己的衣袖,臉上憨直忠厚的表情不見了,取代的是一種冷然和鄙視:“你最好還是給我乖乖呆在象州,最起碼我還能保你周全,若是你想離開象州回到京城,別說路上會出什麽事,就是回到京城給嶽父帶了什麽禍端,我可就無能為力了。”
怎麽回事?他怎麽會這麽跟自己說話?難道被自己氣到了?
按理說,林傾華看見溫潤謙和的丈夫對待他的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是應該生氣的,可是不知道她哪根神經搭錯了,居然覺得這樣的周越才是自己要嫁的良人。於是對住的、吃的、用的,諸多不滿意的地方都忽略不計,晚上讓廚房整治了幾道還算說得過去的菜,又盛裝打扮了一番,親自送到了書房,主動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又有說了一籮筐軟話,夫妻二人這才算漸漸走上了正軌。
當初成親時,虞氏雖然對林傾華的婚事並不怎麽盡心,可是也知道她的脾氣,為了避免給娘家臉上抹黑,她專門挑了幾個會管家的婆子跟著林傾華一起到了象州,所以二人冰釋前嫌之後,家裡的各項差事也漸漸由這幾個婆子理順了。
可是,在京城過慣了熱鬧日子的林傾華又怎麽甘心窩在內宅中數螞蟻?不到半個月,
心裡又開始滋生新的不滿了。 “夫君,你看,我來了都一個月了,連個街都沒逛過,衣服首飾更是沒添置一件,你沐休的時候能不能陪我出去逛逛?我聽說這裡對於女子上街並沒有那麽規矩。”林傾華晚上依偎在周越懷裡撒著嬌。
“我身為朝庭正六品官員,陪著夫人上街逛,若是被禦史知道了,定是要遭到彈劾的,你若真的想去,我也不攔著,帶幾個穩重的丫環婆子跟著,我再給你派幾個護衛就是了。”
黑暗中,周越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臉上神色冷凝。
“那好吧,我就自己去吧。”林傾華無所謂的應答到。只要能到外面透透風,周越陪不陪都行,這一點林傾華是不會糾結的,畢竟在她的腦海裡,爹爹林伯濤似乎也從來沒有陪著母親逛過街。
在後來的幾個月裡,林傾華隔三差五的就會出府,有時去逛逛街,有時是到新認識的人家去做客,家中的仆役是越來越多,她買的東西也是越來越多,吃著飯菜不合口,她就讓外面的酒樓送,雖然象州比不上京城,但是只有有錢,龍肉也能弄來,自從林傾華管家後,越來越知道銀錢的妙用了。朱釵看著成色不鮮亮或是樣式有些過時,也立刻到金樓去重新打造或是購買,衣服也是隔三差五的添置一兩件。在這一點上,周越從來都不限制她,也不發表任何不滿的地方,畢竟林傾華花的都是自己的嫁妝,要是指望周越的那點嫁妝,估計連她的零嘴都不夠。
可是,這樣的日子剛剛過了半年,就因為林伯濤被百官聯名上書彈劾,最後被革職查辦,家產充公的消息下粉碎了。
林傾華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多月以後的事了,當時她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周越告訴她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傻了。怎麽會呢?爹爹一向廉明清正,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臨行前,他還給周越送了一句話:“不戚戚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衣食父母。”
這不僅是對周越寄望的,也是他一直這樣要求自己的,這麽一個忠君為國的官員,怎麽會被罷官?
周越手頭有比這更要緊的事,親自過來說一聲,也是想讓她早點清醒過來,別以為自己是二品官員的女兒,就在象州作威作福,現在象州城的夫人圈子裡,還有誰敢跟她平起平坐啊?
“夫君,我要回京城去看看,你即刻派人護送我。”林傾華心裡很是不安,但是她不是擔心父親被罷官之後,家人是如何生活的,也不是擔心他們會不會能承受如此打擊,她最擔心的是自己的靠山倒了,不僅會被人笑話,以後周越也會對她沒了忌憚。
她不是傻子,周越對待自己反反覆複、忽冷忽熱的態度,分明就是看在爹爹是皇上重用的官員面子上,若是這顆大樹倒了,她不敢保證周越會不會將自己徹底冷凍起來。不過,好在上天還是眷顧她的,讓她先一步有了孩子,就算是周越不看在爹爹的面子上,總要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吧。
一想到孩子,林傾華也覺得自己剛才提的要求好像有些過分了,前來診脈的大夫都交代了,懷孕前三個月最忌諱出行和勞累,當初從京城來到象州,已經累得她半死,現在懷著孩子再將這條路走一遍,她光是想一下就覺得心肝直跳。
她偷偷朝周越望去,果然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種譏諷之色。
“好啊,你若是執意想回京城,我也沒意見,不過你最好將你的東西全部收拾後帶走。”周越似笑非笑的看著林傾華。
林傾華心裡一驚,“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難道不知道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嗎?在娘家和夫家之間,你只能選擇一個,若是今選擇離開我們周家,我二話不說,再附帶送你一封休書,還會派人將你安全的送到京城,也算是全了我們夫妻之情。若是你選擇留在周家,從今往後就要本本分分做我周家媳,改掉暴怒、懶惰、貪婪、傲慢、妒忌等種種不良惡習,看在你腹中孩兒的份上,我還會對你以妻禮待之,否則別怪再翻臉無情。”周越臉上再度浮現出那種冷然和鄙視之情。
“夫君,你不能這樣對我,我好歹也是你八抬大轎娶進門的,又懷了你們周家的孩子……”這一次,林傾華是真的被周越嚇壞了,語氣降低了不知道幾分。
可是周越也沒有那個耐性了,他打斷林傾華未盡的話語:“你還好意思說,七出之罪,你就犯了口舌、盜竊、妒忌三宗。每日不是打罵下人,就是對我有諸多不滿。背著我接受他人賄賂等同於盜竊。妒忌她人住的、吃的、穿的、用的比你好,就用言語刺激人家,這些難道你都忘了?”
林傾華腦子飛速運轉著,她知道自己以後再也沒有張狂的資本了,若是再被周越嫌棄了,以後的日子會是什麽樣,根本就不難想象。所以現在她要緊緊抓住周越這根得以維持生命的稻草,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跟他對著幹了。
她抬起頭,淚眼漣漣的看著周越,在周越以為她又要大放厥辭時,卻跪在了地上……
說:“七出者,無子,yin泆,不事姑舅,口舌,盜竊,妒忌,惡疾。亦作“七去”。
就是:不孕無子、紅杏出牆、不孝父母、饒舌多話、偷盜行竊、妒忌無量、身患惡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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