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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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最近四表姐和周榭一個待遇——雖然都是專開小灶，但吃的都是湯湯水水蒸煮燜燉，怕煎炒油炸的火氣大，吃了不好。周榭倒還不要緊，她自打懷上了，那也著呢。可是四表姐卻鬱悶了。她愛吃煎炸的菜肴，頓頓湯湯水水嘴裡實在寡淡。眼見要出閣了，到了婆家吃肯定不能全由，就在家這幾天了還不給吃得痛快點。

可是二舅母的理由也正當且充分——眼下正是秋燥的時節，四表姐又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煎炸的火氣大，萬一到出嫁那天，眼睛紅了，皮膚粗了，或是乾脆嘴角生了瘡，那辦?

二舅媽理由充分，四表姐只能忍著。可是賓客臨門，吃的都是大魚大肉，隔著牆那味兒都飄了，實在把她饞得不行。兩人說了會兒話，四表姐就毫不見外的小聲央求又林，讓她給偷偷尋摸點兒好吃的解解饞。

又林可不敢去給她尋去。四表姐皮膚可真是不好，上火、過敏，曬出斑這些事都是發生過的。平時當然沒，可是當新娘子這樣的大事，能馬虎?真象二舅媽說的，嘴上衝出燎泡來，那還不把新郎嚇一跳啊。

“舅媽是為了你好。哪有當娘的不疼閨女的?這不是怕你一時嘴痛快了，可是吃虧在後頭麽?”

“就算上火……我認了唄。”四表姐小聲嘟噥。

“這可不是多塗點粉就能蓋的事兒。旁人一定會看見，然後就會說——這新娘子這臉是回事兒?哦?貪吃吃上火的?表姐你想想，這麽個大新聞，還不得給傳得遠近皆知啊?沒準兒你將來都能當祖母的時候，還得有人拿這個事兒娶笑你呢——想當年你上花轎時因為貪吃那臉可沒法兒看呢。”

這悲慘前景終於讓四表姐警惕起來不會的吧?無不少字就少少的吃那麽一點兒……哪有那麽嚴重?”

“那你試試，看會不會啊?反正要丟人的不是我。我要去拿點吃的也不難，可是要是表姐你以後埋怨我幾十年，那我多冤枉。”

四表姐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

終於打消了她的這個念頭，又林可真是松了一大口氣。晚飯的時候又林陪著四表姐一同吃，二舅母唯恐她們沒胃口，特意吩咐人做了幾樣精致小菜。四表姐問起又林嫁妝的事。嫁妝單子上許多都不是現買的，而是已經存下許多年了。現買一來未必便宜，二來不是想買就能買得到。新房裡的一套，大到衣箱衣櫃，小到盆架馬桶，嫁妝裡頭都樣樣齊備。

吃過飯天已經全黑下來，前院還十分熱鬧，雖然不是正日子，但是已經開了幾桌席招待親友。又林到周榭那兒去坐了一會兒，周榭也剛吃罷飯，笑著說你來得不巧，你表哥他才吃的飯，剛剛又出去。”

又林笑著說我是來看你的，又不是來看他的。你胃口樣?”

“還成，就是吃覺得不香。那天特別想吃那種兩面煎的小酥餅子，婆婆也趕著讓人給我做了，可是做好了又覺得吃著一點兒都不香，勉強吃了兩個。我這心裡挺過意不去的，可實在是吃不下。吃著就是覺得沒有滋味兒。”

又林安慰她沒事兒，這不是你挑剔，是肚子裡我侄子在挑嘴呢。你可千萬別委屈，也別想太多了。”

周榭欣慰地說婆婆也是這麽跟我說的。”

兩人正說著話，外頭有個丫鬟問李姑娘在屋裡麽?”

又林應了一聲在，事?”

那丫鬟看樣子是跑的，氣喘籲呈的，她站在門口看了周榭一眼，沒有立刻。

又林站起來走到門邊了?”

那丫鬟怕驚著周榭，小聲跟又林說大姑奶奶剛才摔著腿了，讓您快看看呢。”

又林吃了一驚。

周榭在身後問事兒?”

又林忙說我娘喊我問個事兒，我去去就來。”

那丫鬟在前頭引路，又林來不及再跟周榭多說，跟著她急急往前走。

那丫有鬟走了右邊的小路。“從這邊兒走吧，人少，路也近。”

又林心急如焚，四奶奶會摔著腿?不摔得嚴重不嚴重?可是她問那個小丫頭也問不出來，這丫鬟壓根兒沒近前伺候，也是旁人讓她傳話，她是一問三不知。

肯定是摔的不輕——要是小小的絆一下扭著了，以四奶奶的個性，絕不會興師動眾的擾得眾人不安。

這條近路就是太暗，那丫鬟走得也快，又林緊緊跟著，燈籠搖搖晃晃的，也照不清路。她又走得急沒留神，結果裙子不被一勾，人就往前倒。

那個丫鬟被又林一撲，兩個人倒作一團，燈籠一落地，撲的就滅了，四下裡一團漆黑。

“哎喲，李姑娘，你沒事兒吧?無不少字”

“沒事兒。”又林倒沒扭著，就是膝蓋有些火辣辣的疼，八成是磕破皮了。

“你呢?”

丫鬟當然不象們似的那麽嬌貴，她先利索地爬了起來，又揀起燈籠看了一眼哎呀，蠟燭跌斷了。”

兩人身上都沒帶著引火的，這下走的就更慢了。

院牆外頭狗突然大聲叫起來，隔著牆也把兩人嚇了一大跳。那丫鬟生怕又林再摔著了——到時候可落不著好兒，便不肯加快步子，一手扶著又林，兩人高一腳低一腳的往前走。

白天這條路就不大有人走，晚上更是摸不清楚。又林縱然心急，也得一步一步慢慢來。天已經入秋，太陽落下去，風就變涼了。吹在背上冷嗖嗖的，可是又林卻急出了一身汗來。好不容易前頭來了個婆子，看樣子是往哪一處送去，因為這邊的事情急，借了她的燈籠，繼續往東院走。

一進院門，就聽見歡聲笑語——席還沒散呢。

到了亮處，又林松了口氣。這些人還熱鬧如舊，二舅母也正在席上招待應酬著，那四奶奶應該傷得不重。要不然的話，氣氛不會這樣歡快喜慶了。

又林走了，小聲問舅媽，我娘在哪兒?她摔得可厲害嗎?”無錯不跳字。

二舅母一愣你母親摔著了?”

合著她還不。

“剛才我在表嫂那兒，有人和我說我娘摔著腿了。”只怕還摔得不輕。

二舅母也吃了一驚，趕緊走到一邊你母親剛才去解手了，我可沒聽見人說她摔著——”二舅母一指喏，這不好好兒的。”

又林回頭看，果然四奶奶好端端的領著翠香走了。見又林臉色不對，四奶奶還摸不著頭腦，走了問這是了?你們在這兒說呢?”

又林拉著四奶奶的手，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確定她安然無恙，隻覺得一腳酸手軟的，都快站不穩了。

那個小丫頭跟在一邊兒，這會兒也報信兒了，哭喪著臉，嚇得不敢出聲。

二舅母瞪她一眼，笑著跟四奶奶解釋也不誰傳信兒了，說你摔著腳，又林急得不行來找我，我還不呢。”

四奶奶也注意到又林裙子上有泥了，手腕上也擦破了皮，一心疼的不得了。

那個小丫頭聲音裡帶著哭腔我，我真不是有意的，剛才我給大舅奶奶拿了，有人和我說姑奶奶摔著了腿，讓我去叫姑娘……”

“是誰和你說的?”

小丫頭一臉茫然，看看二舅母又看看四奶奶我不認得……應該是姑奶奶身邊兒的吧?無不少字”

瞧，客人多了就是這點兒不好，相互帶來的丫頭都不認得。

四奶奶說肯定是認了人，要不就是你聽了。”

二舅母也不好當著四奶奶母女的面兒罰那個小丫頭，四奶奶又掛心著又林受了傷的事兒，也無心細問。四奶奶領著又林回屋去，二舅母打發那個小丫頭下去，又去席上應酬。不過她總有些心不在焉。如果是傳話的人說了名字，或是那小丫頭聽了，那摔倒的只怕是另有其人。

可是她掛心了半夜，差不多每個客人都問過，偏沒誰摔倒。

難道是誰惡意的作弄人?

二舅母一向治家嚴，可容不得這種事兒。只是女兒馬上要出嫁，不能在這時候細細的查問。

又林的手腕、手肘、膝蓋都磕破了，當然傷得也不重，就是蹭破了皮，這也把四奶奶給心疼壞了。細細的給她上了藥，又包了一層。囑咐又林可別再慌張了，這幾天也不能亂動，不能沾水，色重的食物也不能吃，以免留疤難看。等一切料理好了，四奶奶忍不住責備她多大的人了，都定了親了，還這麽慌裡慌張的，要真留了疤，一時消不下去，等你出嫁的時候辦?”

又林笑著說天黑了點兒，走得又急了，我下次一定注意就是了。再說一點兒皮外傷，不會留疤的。”

“那也不能大意！”

四奶奶這會兒真想把那個傳信兒的人拉出來打一頓，要不然這口氣堵在胸口真是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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