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節訴委屈
楊氏眼裡的怨恨,楊老夫人瞧得一清二楚,她的臉色越發陰沉:自己一生未叫人說句不是,偏偏生出個愚笨的女兒。
人不怕愚笨,可怕愚笨卻不自知。
楊氏便是這種自作聰明的愚笨人。
臘月初九,楊氏帶著兩個丫鬟就跑回了娘家,一見到楊老夫人,就失聲痛哭,哽咽著說了一大堆。
她聲音帶著哭腔,吐字混沌,楊老夫人沒有聽清,隻得柔聲安慰著么女。
等她安靜下來,楊老夫人遣了屋裡服侍的,東次間只剩下她們母女,楊老夫人才開口問她,到底怎麽回事。
楊氏被婆婆罵了一頓,滿心的委屈發泄完了,人精神不少,亦憤然:“還不是那個老太婆……”
老太婆,自然是說她的婆婆薛侯爺夫人了。楊老夫人微駭,聲音嚴厲道:“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說話還不長進!”
然後頓了頓,柔和了幾分問楊氏,“你婆婆給你氣受?”
“可不是!”楊氏一想到薛老夫人那怒火滔天,一茶盞砸在地上,明著是要砸五爺,卻差點砸中了她,她就心中委屈與惱怒。她在娘家可是父母含在嘴裡怕化、捧在掌心怕丟的明珠,一輩子沒挨過一根手指頭,差點就被薛家那老太婆給打了……
要是那茶盞偏一點,真的砸到楊氏身上,她一輩子的體面可就沒了!
楊氏竹筒倒豆子般,把老夫人故意拂茶盞想砸她,一股腦兒說的了楊老夫人聽。
楊老夫人和薛老夫人都出身京都望族,幼年就相識,雖不是和睦姊妹,卻是知己知彼;後又嫁入等同簪纓世家,常有來往;而後建衡伯為了討好鎮顯侯,把愛女嫁給鎮顯侯的么子做繼室,兩人成了兒女親家,更加清楚彼此的底線。
楊老夫人很清楚薛老夫人的秉性,無緣無故的,薛老夫人那張菩薩嘴臉是不會輕易撕破的,只怕是女兒犯了大錯,才惹得薛老夫人起了打罵之心。
“你老實說個緣故!”楊老夫人沉聲道,眼眸精明盯著女兒,“你婆婆可不是那種不著三四的女人,不會一時氣不順就用茶盞砸兒媳婦!”
楊氏被母親一說,頓時氣焰短了三分;又被母親這精明的眸光一照,有些無處遁形,半晌期期艾艾:“就……就是何姨娘生的那個女兒,排行第十的,叫婉姐兒,她……她昨夜歿了!”
楊老夫人面皮微麻,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了,又有薛老夫人用茶盞砸她在後,只怕這件事跟她脫不了乾系。握住碧璽念珠的手微頓,楊老夫人氣有些順不過來:“你……是不是跟你有關系?”
“跟我有什麽關系?”一聽這話,楊氏什麽都顧不得,狠聲叫嚷起來,“娘,旁人怎麽說我,我不在乎,您可是我親娘,您也懷疑女兒?”
說罷,附在織金重錦引枕上,嗚嗚哭了起來。
楊老夫人不理她,獨自闔眼,轉動手裡的碧璽佛珠,輕輕翕動唇角,念起佛來。
半晌,楊氏不再啼哭,一邊用帕子抹淚,一邊用眼角瞟著母親。
楊老夫人終於停止念經,微微睜開眼,微微渾濁的眸子卻異常鋒利:“娘親不懷疑自己的女兒,可娘親了解自己的女兒和親家夫人。倘若跟你無關,你婆婆不會想用茶盞砸你!說吧,娘還能幫你想想法子,挽回些體面……”
楊氏無法,知道母親和婆婆一樣的精明,根本就糊弄不了,隻得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當年瑗姐兒可是幫老夫人抄一本佛經,
從此就得了老夫人的喜歡。婉姐兒呢,居然起了這樣的賊心思,她放著我和五爺的年鞋不做,先替老夫人和老侯爺做了兩雙鞋。她打量我不知道她的心思?她已經滿了十四,該說親了,怕我虧待她,想走老夫人的路子! 她要是也成功了,得了老夫人的歡喜,老夫人不讓我插手她的事,那我在屋裡人面前,還有什麽威信?娘,我們房頭還有三個庶女,她們要是看著眼饞,都學樣,我在薛家成了什麽?
當初瑗姐兒我是沒留心,讓她得手了,婉姐兒可沒那麽容易!我聽五爺說,蕭國府想和我們家結親。可蕭國府的公子中,只有那位嗜妻殺妾的五公子沒了原配,侯爺想從家裡的庶女裡尋一個嫁過去做五奶奶。
我借著這件事,讓碧桃去桃慵館,暗示了婉姐兒和姝姐兒,就是讓她們規矩些!昨日在老夫人屋裡喝粥,老夫人衝婉姐兒笑了好幾回,婉姐兒就得意起來。我把她留下來,故意說起蕭國府的事,只是敲打她。
哪裡曉得,她那麽沒用,居然晚上就上吊了!她死就死吧,還把自己的首飾分給姝姐兒,跟姝姐兒歎氣,感歎什麽‘要是我歿了多好啊!我反正是個無用的人, 不能為家族增彩,你們都比我聰慧漂亮。要是我歿了,祖母有了警惕,就會像對九姐姐那樣,疼愛你和庶妹們,讓你和妍姐兒、嫻姐兒都有個好前程,母親就管不著你們,你們也不用擔心嫁給什麽瘟神厲鬼了!’
娘,她的意思,分明就是說我害死了她,我逼死了她!可是娘,她的婚事,老侯爺沒有點頭,五爺沒有點頭,是我能做主的嗎?我嚇唬她罷了!
姝姐兒那個小賤人,婉姐兒這些沒有邊際的話,她聽聽就算了,可是她居然當著大嫂把這話說了一遍,又當著婆婆說了一遍!大嫂轉給我聽,那眼神真叫人難堪。
我在薛家已經無容身之處了!娘親,女兒的命好苦!房裡的人,自從瑗姐兒造反,就沒一個安生的!妍姐兒和嫻姐兒年紀小,姝姐兒那小賤人是個小滑頭,最不好拿捏。
好容易婉姐兒是個軟柿子,我想著借她開頭,敲打姝姐兒和眾人一番,結果她……”
話音未落,楊氏面頰濕濡,越說越傷心,用帕子掩面哭起來。
當年母親也是這些收拾屋子裡的庶姐妹和眾姨娘的,個個服服帖帖,從來不敢鬧么蛾子,怎麽到了她這樣,事情就樣樣不順?
“娘,明日我要去廟裡拜佛,求菩薩保佑我改改運!我嫁到薛家,就沒有一天氣順的!”楊氏哽咽說道,用余光瞟母親。
卻發現疼愛她的母親,臉上沒有那種心疼的憐惜,而是陰沉著,隱藏了失望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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