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新家

　　秦卿開車，沈醉坐副駕駛座。

　　蘇零裹著沈醉的大衣窩在後座上埋頭大睡。

　　“他也累了，聽說是十好幾天，每日隻眯一會兒，沒正經睡覺。”

　　聽沈醉這般說，秦卿的車，便開得越發穩當些。其實，她早年就知道，蘇零一向是睜著眼睛睡覺的，為了一個目標，十天半月不合眼也是常有……現在看他能睡得這般香甜，果然是‘老了’，不比年輕的時候警覺。

　　也可以說……較之以往，少了幾分陰冷鋒利多疑，多了一些沉穩安寧。在普通人來看，這自然是好事兒，但以他這樣的身份，如此下去，只怕是活不長的。

　　沈醉從後視鏡裡望著蘇零，卻也是五味雜陳，想到爺爺和自己說過的話，心裡不知是什麽滋味……“嗯，過一會兒要給他另外買套衣服。”——蘇零是一件兒多余的衣裳沒帶，身上穿的那一身，沾了血汙不說，昨日動手的時候還破了。

　　秦卿詫異，今天，不，應該說這幾日沈醉真是有些不對勁，雖然說王露勸自己早些讓兩個人好好談談，解開心結，但心結，心結，真那麽容易解開那還教心結嗎?

　　以前蘇零找茬，沈醉一向是能避則避，不能避才會迫不得已出手，可是昨日，顯然是沈醉先動的手，當時不覺有什麽，如今想來，可真是奇怪的很。

　　還有蘇零，蘇零也極不正常，他冒冒然回國，說是要找什麽東西，可他手下那一幫對他死心塌地的兄弟一個都沒帶，隻一個‘司機’，還是偷偷摸摸追來的，既然尋物，豈不知人多好辦事嗎?

　　還有，他對沈醉，態度忽然就軟了下來，雖不能與幼年時相比，但到底不再那麽劍拔弩張了……若是以前的蘇零，聽說沈醉中了病毒，或許會伸出援手，但想必不會自己出面，若是以前的蘇零，絕不可能與沈醉平平穩穩地呆在一間房子裡面……

　　“到了，想什麽呢?”

　　秦卿一抬頭，就看見路旁大大的指示牌，白底紅字——‘解放軍105中醫院第二分院’，還有一個又粗又大的箭頭。

　　“呃?這牌子什麽時候掛上的?趕緊先讓人遮上，醫院一時半會兒可開不了業。”

　　秦卿失笑，她記得當時容大媽問她，醫院掛什麽牌子的時候，她想了好半天想不出什麽好名兒，就說了句隨意，沒想到，容大媽更簡單，直接把總部醫院的牌子掛上了，也好，牌子大一些，省得有不長眼的人跑來鬧事兒。

　　總的說來，她把醫院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當做還款給了‘羽林’，說這醫院是部隊的三產，也不算太說不過去。

　　這牌子不是重點。

　　又走了最多三分鍾，秦卿就遠遠地看見已經屬於自己的那片土地。

　　那不老山，那水庫，漫山遍野的樹，還有綠草野花，以前看隻覺得荒涼，現在看卻是怎麽看怎麽優美……

　　半山腰上，山腳藥田邊兒的小徑就是用普普通通的紅磚砌成的，沒什麽特別，四周圍了一圈鐵柵欄，除了荊棘之外，還能通電，當然，在秦卿沒有入住之前，是不用通電的。

　　醫院和秦卿的別墅都建的差不多了，只是一個在山下，另一個在半山腰上，秦卿本來想先去看看醫院，結果那邊兒工程隊還在收尾，就隻好登山。

　　車庫建在那個曾經充作軍械庫的山洞裡，當然，山洞洞口被拓寬了許多，台階中央也修葺了斜坡，車正好能下去，裡面寬闊的程度，足夠他們擺放一百輛車還有富余。

　　沈醉和秦卿把車停下，除了走兩步兒就是大門了。

　　因為沒有電，大門是秦卿手動開的，要不是他們這些人力氣狗大，這門開起來還真得有點困難，看來，容大媽提前給裝上電子遙感真是裝對了。

　　一進門，沈醉就忍不住眯著眼睛大樂，他這般喜動顏色的時候可真不多見——“有點兒像鄉村別墅，這個好，有生活味兒。”說的好像他自己即將住進來一樣

　　秦卿一個白眼飛過去，也不反駁，是真的有生活味兒，很不起眼的一個青磚砌成的房子，是三層別墅。院子裡的地板多數是石灰石，厚厚實實的青灰色牆壁，角落裡還爬著地衣，牆上也掛滿了藤蔓，院子裡和院子外都種了許多樹，陽光隔著樹葉落下，有一種安寧祥和的味道。

　　向陽的一面蓋了一座玻璃暖房，寶塔樣兒的，陽光下一照，挺好看，裡面還沒有種什麽東西，甚至連塑料布都還沒拆乾淨，這樣的東西，也只有阿飛那小子想的出來。

　　後面還有一排房子，是鍋爐房和電機房，這地方雖然也能通電和燒地熱，但是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準備自己的鍋爐和發電機，畢竟是醫院嘛。

　　沈醉吐出口氣，摸了摸矗立在門旁的兩顆高聳入雲的大樹，“我怎麽覺得這是阿飛家院子裡的那兩棵……”他記得以前阿飛特喜歡這樹，還在上面用木頭搭了一個小房子，有時候拎兩瓶葡萄酒，帶著燈籠，半夜登上去一邊飲酒，一邊讀書，甚是有情趣。

　　秦卿也過來看，兩個貔貅是劉隊家的，十幾歲的時候自己沒少騎在上面發費，耳朵後面還刻著自己的名字呢。

　　貔貅嘴裡含著的石珠也眼熟，就是想不起來是哪一個的了。

　　“唔，我覺得，家裡建設的這般快，好像不只是工程隊厲害的緣故……”

　　待看見林子後面的雞窩，狗窩，馬棚，還有木頭秋千，蹺蹺板，小轉椅，各種鍛煉身體的高低杠，單杠等等，都是從羽林訓練營直接拆除，連外面鍋爐房裡的鍋爐，發電機，都眼熟的很……秦卿直接無語了:“容大媽這日子過的也太精細了，咱們隊裡現在不養雞養馬，鍋爐啊，發電機也更新換代，就都換到咱們家來了?這也罷，可是，當年為了哄苗苗搭的秋千也弄過來，這就未免太省事兒了吧，還有，馬棚咱們要來幹什麽?讓容大媽再‘讚助’幾匹好馬嗎?”。

　　沈醉不介意，只是笑:“也好，也好，咱自己的東西自己清楚，質量好，哪怕是這些換下來的，用個十幾年也絕對不會出毛病……唔，出了毛病就去找肥肥他們算帳……”

　　肥肥是容大媽座下的一員大將，專管羽林後勤方面一應事務，因為體重足足有兩百公斤，讓所有新入隊的成員都不肯相信十年前肥肥也是羽林的佼佼者。

　　就連秦卿，看著宛如彌勒佛一般的肥肥，也不大記得當年初來時這人的風姿了。

　　沈醉饒有興趣地四處打量，一邊盤算道:“容大媽他們真有心……嗯，至於馬，成年的大概不可能，隊裡原來的那幾匹都北京了，其中有一匹還養在我爺爺家呢，不過，將來有了孩子，我一定讓容大媽給兒子閨女弄兩匹小馬駒。”

　　秦卿挑眉，到不為涉及到兒女的話題故作嬌羞，只是為自家教官明顯區別對待稍有不滿——她以前也是被當小孩子寵著的，家裡有什麽好東西哪一次不是先便宜自個兒?

　　不過，這麽一點兒不滿意，還是阻止不了心中對新家的期待。再說，秦卿和沈醉一樣，都是實用主義者，東西嘛，只要質量可靠，有免費的當然好，羽林那一幫也是看準他們的性子了。

　　果然，別墅裡面和外面的簡陋不同，是精裝修，處處透著溫馨舒適，一看就是居家過日子應該有的樣子。

　　三樓只有兩個大房間，一個是兒童房，裡面絕對一點兒棱角都沒有，地板上鋪的也是毛茸茸， 軟乎乎的地毯，線織的，很緊湊，沒有毛發。另外一個是休閑室，裡面還空著，大概有兩百多平的樣子，空調裝好了。

　　二樓是主臥房和四間客房，兩間書房，都不算太大，小巧精致。

　　一樓除了飯廳廚房之外，就是一個大大客廳，客廳三面全為落地窗，是防彈玻璃的，從窗戶向外看去，就是一片松樹林和碧波蕩漾的水庫。

　　秦卿趴在窗戶上，著迷地看著那個大水庫，憧憬道:“咱們可以修一個游泳池，把水庫裡的水引過來……嗯，得建個小碼頭，弄條船，等一會兒找阿飛，讓他給咱們整條船來。”

　　沈醉大笑:“建游泳池?當年是誰武裝泅渡成績沒到達優，隻拿了個良好的評價，就半夜躲被窩裡哭鼻子，第二天還說是昨夜風大吹了眼睛，害得容大媽排了十幾個勤務員，一連好幾日半夜去檢查各營房的窗戶大門，唐一他們半夜溜出去找食兒的都倒了大霉了。”

　　秦卿失笑，也想起早些年的趣事，想起那幾日唐一他們恨不得把自個兒給生吞活剝的模樣……

　　其實，她在羽林，絕不全是痛苦，固然有許許多多的生死離別，可溫馨美妙的生活還是佔了絕大多數……要不然，也不會每一個羽林出去的‘兒女’，哪怕到白發蒼蒼的年紀，依舊把那個有些可怕的地方當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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