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馨容勾唇:“侯爺如今正跟沈將軍在屋裡議事呢。劉大人可知道沈將軍是什麽人麽?”
劉蔚靜候她下文。
蘇馨容道:“沈將軍在南康衛炙手可熱,不光是譚將軍關照她,霍將軍惦記她,就連才到來的武寧侯也對她關注有加。
“劉大人孤陋寡聞,難道不知道昨兒她被侯爺當眾宣稱是凌家的人,而後傳了沈將軍到府上,結果卻讓霍將軍闖上門去把她接出來的事?”
聽到這裡劉蔚倒是實打實地愣了下。
南康衛被譚紹把著,向來守口如瓶,輕易不會有什麽風聲傳到他們耳裡,他們哪裡會知道這麽勁爆的事情?
不過,聽蘇馨容這意思,凌淵跟沈長纓之間還有點什麽瓜葛?
可凌淵自幼居於京師,便是出京也不見得就到過湖州,怎麽會與南康衛的女將有瓜葛?
他想了下,說道:“那蘇將軍這意思是,下官得敬著沈將軍點兒?”
蘇馨容眺望遠處江面:“你敬不敬她,我可不能幫你拿主意。
“我只是提醒你,莫說只是跟劉大人你搶個碼頭,她沈長纓想要治你,只要跟武寧侯說兩句什麽,哪怕你劉大人身後有勢,只怕也要讓劉大人你過不去。”
劉蔚緩吸了口氣,深深望著她未曾言語。
蘇馨容望著前方,余光也在覷他。
劉蔚連霍溶都未放在眼裡,這次盜料的事明顯是他乾的,可所有證據都指向吳蒞,足見他背景強大。
霍溶和沈長纓查出來盜料之事,阻斷了他的財路,他能不恨?
也就難怪他會不把人家放在眼裡了。
而在他財路被阻的情況下沈長纓還要跟她搶碼頭,他的火往哪兒撒?
往霍溶身上麽?他還那那個本事。
只能是往沈長纓身上撒。
可凌淵如今究竟怎麽看待沈長纓的她還不清楚,方才那麽一說,她相信,劉蔚肯定會去替她挖掘的。
想到這裡,她輕飄飄地又往火上澆油:“我聽說,劉大人的背後是京師裡頭的貴人?”
劉蔚豁然變『色』:“這話從何說起?”
漕運司如今掌在顧家手上,皇帝早已經被架空,這是舉朝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但是漕運總督府內部的矛盾卻是從來未曾對外公布,蘇馨容居然張嘴直指核心,如何能不讓他內心震撼?
衛所集議事項皆屬機密,禁止對外泄『露』,昨日沈長纓也未曾挑明劉蔚與彭燮身後究竟是誰,蘇馨容也不確定是誰,這麽說不過是為了出口氣而已。
但是此刻劉蔚的反應卻出乎她意料。她默了片刻,說道:“我也是無意間聽沈將軍說及而已。”
說完她又覷他:“莫非這還說不得不成?”
劉蔚神情晦澀,說道:“這無憑無據的話,將軍還是不要『亂』說為妙。劉某哪裡有什麽貴人後台?
“若一定要說,那劉某的後頭是皇上,與滿朝文武一樣,也與蘇將軍一樣,劉某是為皇上賣命!”
蘇馨容看了會兒他,未置可否。
她原隻想唆使劉蔚對沈長纓起疑心,讓他去給她添堵,沒想到地卻讓她意外探出點蹊蹺。
劉蔚聽到她提及背後有人時面『色』驟變,之後又滿口是忠君為國,這是在掩蓋什麽?
他生怕旁人覺得他對君不忠?那他效忠什麽人才會算是對皇帝不忠?
她立定想了想,驀然腦子裡也有了靈光閃過……
眼下跟皇帝做對的,可不就是顧家嗎?!可顧家裡頭還鬧內訌,那就只能是太子了!
劉蔚和彭燮居然是太子的人?
她抬頭再看過去,扯嘴笑了笑。
難怪這廝敢於做出挖官家牆角的事來,合著他還真有幾分底氣。
他有底氣,那就好辦了……
她道:“劉大人勿惱,這話也是我從沈將軍處聽來,你要怪罪,可怪罪不到我頭上。”
劉蔚深深望著她,隨後跟她拱了拱手:“蘇將軍胸有丘壑,這沈將軍究竟是何來歷,將軍又何不跟下官明言?
“未來你我常在碼頭行走,碰頭的機會多了去了,劉某自然也不會忘了蘇將軍的好處。”
蘇馨容心念轉動,半晌,她勾了唇道:“我問我,我也不知,只不過昨日武寧侯幾乎把沈將軍給掐死在衛所眾將面前,卻是許多人都親眼看到了的。
“所以我也很好奇,這武寧侯究竟跟沈將軍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劉大人路子廣,回頭打聽到了,千萬別忘了告訴我一聲。”
……
長纓對凌淵會打聽她和霍溶的關系感到了些許驚訝。
但她想凌淵不會無緣無故問這些,猜想是昨日霍溶去凌家把她接出來的事引起的,便簡單把她跟霍溶和譚紹等將領平日裡相互往來的情況說了說。
凌淵未來得及說什麽,郭蛟已走進來:“侯爺,霍將軍來了。”
他轉向門口,果然就見霍溶閑庭信步地在門口踱步。
收回目光,他漠然又看向長纓。“你說的那些我會去求證。不過你寧願把隱藏了近四年之久的真相說出來,也不肯回凌家,可是覺得凌家虧待了你?”
“哪敢?”長纓道,“凌家對我恩重如山,無一絲虧待之處。”
她把話說得至誠至懇,心意是有了,卻何嘗又不是拒人千裡?
凌淵看著這樣的她,無法說出更多什麽。
昨日至今,他覺得有無數話語想出口,可終是揀不出哪句出口才合適。
於他而言, 在有線索支撐她那番言論之前,她仍算得是他的仇人,可她這個仇人當得有多麽不合常理,他不是不清楚。
當年的事梗在那裡,縱然他有萬般縱容之心,又哪裡容得他罔顧人倫寬恕於她?
他寧願凌晏是直接死於她手,那麽他手刃她為父報仇痛快利落。
她不是親手殺的,又有那十年的時光擺在那裡,讓他怎麽對待她好?
寬恕她,那他配為人子?不假思索殺了她,那十年光陰都是假的嗎?何況她的指證仍透著不合理。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好,那麽,她想出府也成的。在外受些折磨也是成的。
她若不如此,又何以平息民憤?何以讓來日他們再尋契機選擇要不要寬恕接納她?
他的父親畢竟也曾將她視如己出,她就是在外受個一年半載的苦難作為懲罰,也是該的。裙上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