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意外之喜。
下個月就是五月,五月會有晉職的機會長纓知道,原本她就是這麽打算的,但沒想到她進了督造司還有機會。
她默了下,笑道:“這算不算是走後門?”
徐瀾也笑:“不算。因為到時候倘若你辦事不力,誤了正事,那麽就算是你之前立過大功,我也是不會往上申報的。
“而就算報上去了,審核的人也不是我,你就是想走後門,也無門可走。”
長纓點點頭,不出聲了。
床上的他依舊爽朗,但終歸不似往常威武,然而如同那日一般帶給長纓的怪異感覺又沒有了。
眼下對他,她清醒冷靜得很,腦子裡沒有一點不該有的念頭。
“爺,蘇姑娘來了。”
胡恩進來通報,順道看了眼長纓。
長纓站起來:“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有進展了我再來告訴你。”
“長纓!”徐瀾喚住她。
長纓在原地轉身。
他說道:“你不用走的。再坐會兒。”
男人的臉上滿是誠懇。
長纓默立著,還是覺得自己應該走。
她點點頭:“天『色』不早,我改天再來。”
長纓走出門口,迎面就遇上蘇馨容。
蘇馨容看上去心情還不錯,隻剜了她一眼便就進了門。
夕陽西下,暮『色』漸起,薄暮下的南風巷簡樸又安寧。
長纓漫步走到家門口,見路過的商販挑著有菜在賣,索『性』停下來,一面衝門內喚著“吳媽”,一面低頭挑了幾棵蘿卜,兩把小蔥。
不遠處一輛馬車簾子,這時候就被一柄精致象牙扇給挑開來。
馬車裡的人目如幽潭,透過挑起的車簾望著那專注揀菜的身影,凜冽而利落五官在車內幽暗光影下,深沉得像水裡的倒影。
車下立著的郭蛟側首看了一眼車內,雙唇微翕,到底不曾說什麽,閉上了。
“今晚上吃點素的。”
長纓把菜給了吳媽,順手掏了幾個銅板給商販。
眼角余光瞥見街頭似有目光,抬眼望去,一輛馬車路過,車簾掩得嚴嚴實實。
馬車裡郭蛟問凌淵:“今夜裡宿在鎮上還是?”
“進城,找客棧。”
……
徐瀾既然指了明路,長纓自然是要把握好這一個多月的機會。
她知道五月有機會晉職是因為前世裡湖州知府也參與了斟選,原本軍中的事不關於衙門,但近年來由於剿匪而官兵接觸頻繁,因此作為知府添上兩筆也算是錦上添花。
程嘯的案子給她加分不少,但與此同時衛所裡也有別的將領在別處立功,因此不能說十拿九穩。
這就容不得差事上出差錯了。
晚飯後她把接下來半個月的事務都作了批注,然後又捋了捋近期湖州境內將出現的事情,挑出幾件可能會帶來影響的做了提醒注錄,以免到時候被突發干擾。
一切做完之後,她又拿起早前多日霍溶給她的一本漕運司官吏花名冊來打開。
這本花名冊上記錄的各司官員十分周到詳細,甚至有些官員之間的關系都標注了清楚,可謂做足了功課。
但是長纓也有疑『惑』。
霍溶身為皇商之子,有足夠的財力供霍家栽培這位少主不消說,有霍家在皇帝面前受到的信任與重用,霍溶私下裡能夠得到諸多幫助便於行事,這也順理成章。
可是他能在短時間內取得如此詳細的官吏名冊,是不是還是有些出乎人意料?
“姑娘,霍將軍請您去街口的面館。”
長纓看看天『色』,道:“我晚飯早就吃完了,吃什麽面?”
盈碧因著此前出的差錯,如今做事已很小心:“奴婢反覆問了,但來人不肯說什麽事兒,隻說姑娘去了的話,不會後悔的。”
長纓暗哂,待不理會的,半刻後又還是放下名冊,起身出了門。
到了當日與徐瀾吃過面的面館,人家果然已經在座,身上還是在碼頭時穿著的盔甲,頭鍪放在一邊,束起的濃密發絲有些許幾根的凌『亂』,但這專注地埋頭開吃的樣子,卻看不出來什麽潦草的痕跡。
“手好了?”她坐在對面打量他。
他右手上還綁著紗布,但舉起箸來已十分靈活。
霍溶埋著頭沒理她,似是沒聽見似的,直到把余下半碗面全吃完了,才舉杯漱口,掏出帕子來把唇拭了。
他抬眼望著她,面館裡燈不是很亮,將她素日略帶英氣的五官照出幾分柔美,身板在夏裳之下也顯得有些單薄。
“漕運司的事有沒有什麽想法?”他問。
長纓睨他:“霍將軍不是不讓我過問麽?”
“是不讓你過問,但問問你的想法並不妨礙我。”
“沒想法。”她說道。
霍溶包容著她的小『性』子,語氣如常:“頭還疼嗎?”
長纓凝眸:“你找我來,該不會是為了嘮家常?”
霍溶打量她,道:“你這麽刁鑽,當初到底是怎麽活著出京師的?當年凌淵就算沒殺你,也應該把各處關口卡得死死的了,你莫非是『插』了翅膀?”
“吉人自有天相。”
長纓不想與他多說。
霍溶對著窗口抿了口茶,片刻道:“找你來是有點要緊事。
“我家裡最近催婚得急,咱們有現成的婚書,反正你也沒看上誰,要不要幫我這個忙,索『性』把這門給過了?”
長纓在桌面輕叩著的手指驀地頓下,隨後她以一種看癡傻兒的目光看過來。
霍溶卻氣定神閑, 仿佛說的正是件再也正經不過的事情。
“霍將軍莫非身患什麽隱疾,娶親困難?”長纓睨著他,從頭瞄到被桌子擋住了一半的胸腹。
“我五官端正,體格健壯,品行良好,愛乾淨,不打女人,沒通房侍妾,也不在外頭拈花惹草。娶親不困難。”
“那你是逗我玩兒?”長纓玩起了辮梢。
霍溶沒回答,舉箸夾了塊羊肉,慢條斯理邊吃邊望她。
長纓覺得好笑。
那婚書是她親筆簽下的沒錯,事發那段時間是有蹊蹺,很可能他沒騙她什麽,對此她也沒否認,但說到過門就過了吧?
“聽說派來的欽差已經到湖州了,倘若來的是凌家的人,你怎麽辦?”
霍溶咽下羊肉,緩聲道。裙上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