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卿見狀忙趕上來:“你眼下可不能出去!”
“書房不遠,我只是過去看看,而且我如今也不疼了。”
“那也不行,你是病人呢!”梁小卿堅持。
秀秀好言道:“鈴鐺不定跟我們老爺怎麽爭呢,我不放心,定是要去看看的。”
說完輕輕撥開她的手,由如意攙著出門來了。
梁小卿見狀,連忙放下醫具也跟了上來,邊跟著旁照應,邊覷著她:“你們怎麽都那麽稀罕著沈長纓?”
秀秀衝她彎了彎唇,沒有解釋。
書房裡。
長纓退回椅背,目光複雜地掃視著他:“究竟什麽仇什麽怨,連親閨女也不惜搭上?”
“跟你無關的事情,沒必要追問得太多。”榮胤道。
“誰說沒關系?”長纓探究地望著他,“連閨女都下得了手,我就有理由懷疑秀秀也是你的棋子。
“且我總覺得你當年突然跟我討要秀秀的舉止不太合常理,你該不會是早就想好了,要趁我之危拿無依無靠卻又年輕貌美的秀秀回來專門針對俞氏?”
秀秀比她大不到三歲,四年前她及笄前,秀秀已經有十八歲。
凌夫人那會兒已經準備替她物色人家拖到十八才說親,是因為秀秀自己不想那麽早嫁,她想等她定了歸宿再說。
雖然榮胤看上了她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秀秀容貌生得好,又溫婉良善,不可能不吸引人。
但如果當初他的出現真是出於她所猜測的原因,那可真是其心可誅。
榮胤瞅了她一眼,半日道:“她不是。”
長纓不以為然:“這該不會是你想霸佔她不放的說辭吧?”
“我若不是因為想要她,又何必霸佔她?”榮胤道。
長纓未置可否。
她雖然沒有確切證據,但俞氏被處死的推論還是在腦子裡成形了。
她說道:“你的家務事按理說我不該過問。但照你的說法,你既然喜歡秀秀,那就該為她考慮,喜歡不是霸佔。
“她跟著你,就好比是大樹底下的野草,長年縮在囚籠之下,這輩子就廢了。
“她需要的是一個讓她能夠比肩的人,而不是以卑微的身份縮在角落裡自生自滅。”
“我自然會有我的考慮。”榮胤道。
“你什麽考慮?扶正她?”長纓道,“你就是把她扶正了,她也是從侍妾位置上扶上來的,俞氏縱然被治了,今日又是為什麽事被治的,你敢對外說嗎?
“你不說,外人就會猜測是秀秀使的手段,來日她終究還是會被人戳脊梁骨,這樣扶正的正妻又有什麽光彩可言?
“何況,以你的身份,扶正妾室終歸不夠體面,你們家老太爺能輕易答應?”
扶正雖然合法,體面人家卻不常見。
何況他要再娶,已經是第三任了,俞氏出了這樣的事情,榮胤必然要對榮老太爺有個說法,榮家老太爺能不慎之又慎?還能任他再娶第四任?
“我既有扶正的意思,自然會讓她光彩。”
長纓語塞。又道:“那你問過她的意願嗎?”
榮胤瞅著她:“我的意願就是她的意願。”
“你無恥!”長纓道。
“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好人。”榮胤淡淡道。
“你為什麽非跟她過不去?!”
“你又為什麽非跟我過不去?”
“因為你始終沒有給我個說法,你既然是真愛惜她,為什麽當年要借著要挾我而納她為妾?而不是爭取給她一個足夠尊重她的身份?
“扶正的事,除非你能把你家裡這些破事兒前後都說清楚,否則我絕不會答應,也不會讓她涉險!”
榮胤這是個火坑,俞氏死了,俞家兩個當官的哥哥都只能夾著尾巴走人,不管怎麽說,她得認清是不是前車之鑒不是嗎?
“當年的事你還記得多少?”榮胤聽完,卻忽然道。
長纓微頓。
“你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在江南呆得好好的,又跑回京做什麽?”他又問。
長纓訥然。“你問這些幹什麽?”
榮胤收回目光,又回到了先前話題:“俞氏是咎由自取,具體什麽事情,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不必深究。
“人我是不會放的,一輩子那麽長,不可能一路坦途,遇到點不順就撤身走人,你沈瓔堅持不到今日,我也不能。”
“你也沒想過她稀不稀罕你的堅持?!”長纓哂道。
“那不重要。”榮胤道。
長纓環臂冷笑。
但話說到這份上,她再糾纏也沒有意義。別說他話裡還有不可說的內情,就憑她今日所做之事,也不該饒恕。
若他真能把秀秀體面扶正,秀秀也不反對,她也不好說什麽。
但接而她又凝了眉:“你好像並不希望我回京?”
她忽然想起來,最早他就拿秀秀拿捏過她,還說要她棄官卸甲離開京師。
“大姑娘家家的,找個靠譜的人嫁了,相夫教子,不是天經地義麽?”榮胤瞥著她。
“那你從前可不是這麽說的。”長纓道,“你從前還指點過我的騎射!”
“此一時彼一時。”榮胤道,“你姑父若在世,定然也希望你老死在外嫁人生子,不要做什麽官,插手什麽朝政。”
“你不是他,你怎麽知道?”長纓緊盯他。
“因為我們都是俗人。”他道,“看著身邊人都能平平安安的,也就比撈著什麽都開心了。”
長纓屏息凝氣。緊接著她傾伏到了桌面上:“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榮胤睨著她:“我能知道什麽?”
長纓望著他,隻覺這張熟悉的臉深淺莫辨。
秀秀到了院門口,被家丁擋住。
她說道:“老爺有說過不準我進去嗎?”
家丁說著沒有,但還是不讓。
秀秀想了下:“沈將軍和我什麽關系,你們不清楚麽?再者,我不舒服,想跟老爺說幾句話。”
這樣說,家丁就不敢攔了,讓了路。
“我姑父當年是不是跟你說過什麽?”長纓站起來,手撐著桌面:“就是他遇害的事情!”
榮胤看過來:“他能有什麽事情告訴我?連惜之他們兄弟和他們母親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又怎麽會知道?
“難道你想不起來,出事那日我壓根都沒有到場?我要是知道什麽,怎麽可能會直到翌日到場?”
長纓看他半日,冷笑道:“我可真是不敢相信你的話,畢竟你為了整治填房,連親閨女都能算計!”
剛走到廊下的秀秀倏然停住腳步,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