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朝廷上你不必擔心,凌家自會與你共進退。”凌淵接了他的茶。“至於對鈴鐺,狠話我就不說了,你自己心裡也明白。
“我們凌家統共就這麽個姑娘,如今還不能回府,大家都盼著能有個好結果。”
楊肅起身下地,躬身行了個大禮。“表哥肯將鈴鐺托付給我,我自當竭盡全力,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凌淵捉著杯,又輕哂:“你是得好自為之,你和她眼下也算是才剛在朝廷站住腳跟,我看這當口她未必會有心思議婚。
“還有,擂台當日,幾乎都是朝上權貴在看著,京師像她這樣的姑娘可不多,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瞄著她。能不能娶回家,還得看你本事。”
說到這裡他又睨過來:“別說我沒有提醒你,聽說徐瀾也進京了,人就在京師六大衛裡頭。”
“是麽?”楊肅頓了下,直身道,“都是好朋友,那回頭得把他請過來喝兩杯敘敘舊啊。”
凌淵冷笑。
嘗了口這貢品毛尖,茶是香的,喝著卻又有點澀澀的。
過去四年裡他積壓了太多心情想對她釋放,然而終究他不是那個對的人。
早就對這個結果有數了,不過是這次的事情成了推動他直面現實的推手。
也許她從來就不是他的,自她第一次踏進凌家大門,他回過頭去瞪她的那一眼起似乎就已經注定。
“要不咱倆先喝點吧?”楊肅忽然說,“上我府裡。”
凌淵瞅了眼他,沒拒絕。
……
凌淵夜裡回府,把安排凌述去五城兵馬司的事宣布了。
凌述差點哭出來:“就算我戳了你心窩子,你也不能這麽跟我過不去呀!
“那五城營的人都是混混,我堂堂侯爺三爺怎麽能去當混混頭子,還是個副的!
“我就不能去騰驤衛給鈴鐺跑腿麽?這晉王哪裡跑來的野豬,我還得聽他使喚?”
凌淵沒理他,自顧接著醒酒湯道:“你不但要去,還得好好當差,從今以後,凌家跟晉王府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晉王敗了,咱們凌家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也就是說,以後衙門裡不管什麽情況,你都得站在於晉王的角度行事。”
說起來他到如今還不知道長纓究竟為什麽說回京師是為了凌家,上次是心裡糾結著沒顧得上深究,看來是該再去找找她了。
凌述瞧著他真不像是失落難過,便就那哭喪著的臉給收了,道:“這麽說來我就快有個姐夫了?”
“別沒個輕重。”凌頌道:“父親的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咱們不宜對外太高調,自己有數就行了。”
說完他又轉向凌淵:“讓晉王取代楊際的確是於未來最好的做法。但大哥有沒有想過,當咱們成了晉王的強勢後援,皇上對鈴鐺與晉王的婚事又會怎麽看?”
皇帝如此痛恨楊際,是因為接連兩代皇權皆被外戚壓製,楊際跟顧家是分不開的,要除顧家,那自然是不該憐惜楊際。
而他之所以偏愛楊肅,自楊肅少時起就遣人悉心教養,也許正是因為他母族無人,憑自己本事繼位,將來也不怕受製。
楊肅現處於這種情況,鈴鐺還舍身替他籌謀,作為她的家人,自然無法做到袖手旁觀。
凌淵糾結到如今這地步才拿出態度,於他們而言,其實已覺得是極限。
但凌家終究樹大根深,他們有了站隊方向,難免又觸了皇帝的忌諱,難不成他還能忌憚著長子的外戚,對別的兒子的外戚就睜隻眼閉著眼不成?
凌淵舉著的湯碗停在嘴邊,道:“如今這不是最值得憂慮的。我們只需要知道,鈴鐺要他當皇帝,而他,目前看起來也確實比楊際更適合儲君之位就夠了。”
凌家與顧家不同,顧家的野心在於把控朝堂,而凌家沒那個野心。
楊肅那家夥心眼兒是不大,但長纓自己是個極有主見的。
再者他一個能為著個女人當著面官面急得團團轉的皇子,又能在他這個情敵轉成的“大舅哥”面前能屈能伸的親王,應該也不至於在君臣綱常上過份鑽牛角尖,畢竟,他都那麽不要臉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誰也不能保證他絕對不會出夭蛾子。
但哪怕做為臣子,衝著楊際對凌家起的那些心思,合力把楊際趕下台,這也是他們目前該選的路。
……
長纓已經能坐起來,早上剛洗漱完,楊肅就來了。
先是接了粥碗喂她吃完粥,又把方便拿取的點心送到她面前,然後才坐下把凌淵來找過他的事情說了:“我叫他表哥,他沒反對。”他聲音裡透著點美滋滋。
長纓愣了下。當初她套過凌淵的口風,他可是態度堅決得很,這次不但是跟楊肅達成了共識,且還直接把凌述打發去了楊肅手底下?還還還,默認當了“表哥”?
她夾著塊春卷怔怔望著楊肅,不知道該給出什麽表情合適。
楊肅拿帕子給她拭唇,柔聲道:“長纓,你是我的福星。”
長纓收回目光,放下筷子。
楊肅又道:“凌淵能這麽想,我真是很高興。比任何人做出這決定我都高興。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長纓望著他。
楊肅握住她手, 說道:“說實話,這次的事情讓我很後怕,原先我以為只要我足夠堅定,便沒有誰能夠阻擋我們在一起。
“可事實證明我低估了這條路上的艱難,我不能保證憑我一人之力,能夠完美解決所有壓力。
“凌家能做你的後盾,能夠替你撐腰,你將來就有了自己的保障。有強大的凌家護著你,便不敢再有人輕易衝你下手,於我而言,也是安慰。”
這次的事情,如果長纓身後有凌家,楊際是不敢如此囂張的。
他楊肅也不是無欲無求,他也必須爬到至高位置才能夠給她最好的余生,實現他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願望。
可是前進的路上誰知道還藏著多少凶險?
不說別的,隻說眼下他的婚事還並沒有提上議程,他並不知道隨著他的勢力擴大,在這方面會否增添無盡的煩惱。
他意志固然堅定,長纓的風采也固然少有人能及,可無論如何,有凌家撐著她,她的地位豈非更加穩固麽?
長纓手指蜷了蜷,她望著被褥上的繡紋:“你不怕將來外戚乾政?”
“也怕。”楊肅道,“但我想來想去,也只能夠把外戚的強大,當成鞭策我前進的動力。倘若是凌家這樣的人家,我巴不得多出幾個有才乾的子弟。我這個要朝那條路上的人,總不能輸給他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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